魏无羡呆呆地望着火堆,那跳动的火焰在这阴冷潮湿的洞穴里显得光明璀璨,仿佛是黑暗中的唯一希望。
就像是曾经那个光芒万丈的魏璎珞。
可是刚刚伏在江澄背上的魏璎珞只有惨白的脸,毫无血色,那曾经充满生机的面容此刻却写满了疲惫与虚弱。几乎耗尽了灵力的她,显得那样无力,周转虚空的金丹也无法再为她提供强大的支撑,被血染红的唇更是触目惊心。
和平日里那个精力充沛到有些过头的少女相比,那一刻的魏璎珞,有超出生死界限的美丽。是即将凋零的花,是惊心动魄的脆弱。
蓝忘机静静地看着魏无羡垂着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沉重的气息,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为家人忧心的不只是自已。
只是看上去没心没肺,天生笑面的魏无羡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哄着自已,顺着自已的无理取闹罢了。
蓝忘机只觉得从生来就没有过这样心痛的感觉。
从来奉行君子之道的蓝忘机此刻却如此懊悔心虚,自已沉浸在家族的变故中无法自拔,却忽略了身旁之人同样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悔。
蓝忘机看了看自已的伤腿,很突兀的开口,“休整三日。”声音不大,却在这安静的洞穴中格外清晰。
魏无羡回头惊讶地看他,蓝忘机的眼神如深邃的星河大海,坚定沉稳,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和决心。
魏无羡只觉得似乎是有一根无形的线,把两个人紧紧地缠起来,而且越来越紧。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羁绊,让他们在这艰难的时刻彼此依靠。
魏无羡笑着点头,端坐到一旁,难得认真的打坐练功。
此刻无需多言,他们都明白彼此的心意。
此刻的他们之间,没什么需要嘱咐的。
一切都不过是一个眼神便足够了。
“休整三日”
“屠杀玄武!”
这一边二人陷入寂静,修养体力准备大战屠戮玄武。
另一边,江澄一路背着魏璎珞,脚步匆匆,随着聂怀桑一路拼命跑着前往清河。
“江兄!路程还长!我来替你吧!”二人不眠不休的已经走了足足两天两夜,聂怀桑看着江澄双目赤红,眼底乌青浓重,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得可怕,却还是紧紧地抱着魏璎珞的腿,背着她不顾一切地疾步奔跑。
“不必了,魏无羡还等着呢,我们还是赶路吧。”江澄声音沙哑,就着聂怀桑的手大口喝了口水,聂怀桑小心翼翼地喂了魏璎珞几口,看着眼前的魏璎珞,想着那个还困在洞中的至交,咬了咬牙,“好,江兄不要硬撑,大约还有半日的路程,魏兄一定可以撑到我们来的。”
江澄早已经精疲力竭,每迈出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担,但却始终不敢停下来哪怕一刻。
他肩上背着魏璎珞,背着自小和他一起长大,那个在他心中视若天神一般强大的魏璎珞。
她其实是个很轻的人,比一般的姑娘都要瘦,不说话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巴掌大的小脸比往日添了几分病容,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可依旧压得江澄不敢喘气。
因为他还背着他兄弟的命。
他跑出来了,代价是他的兄弟留在那个怪物的身边,生死未卜。
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哪怕早一刻,早一瞬间,回去救他。
江澄咬着牙,眼中血红,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撑着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路躲避着温氏的拦截,走最难走的路,马不停蹄地前往清河。
刚刚到了清河境内,看到了不净世三个字,江澄只觉得心中的气松了一些,腿一软,江澄直接单膝跪在地上。
聂明玦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不净世备战,温晁今天的做法没有通过温若寒,聂家的探子一时也没收到消息。他只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让他感到心神不宁,但又不敢轻易开口,生怕影响到其他人的士气。于是,他只能沉着脸,继续训练聂氏子弟。
就在这时,一个守门弟子匆匆跑来报告说:“宗主!二公子回来了!”聂明玦心中一紧,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急忙出门迎接。
当他看到聂怀桑时,不禁愣住了。只见聂怀桑一脸疲惫,身形消瘦,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身上还带着一些血迹。
对上聂怀桑的眼神,聂明玦的眉头紧紧皱起,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弟弟,却并不陌生,那样满是杀意和暴戾的眼神,像极了他记忆中的父亲。
聂怀桑虽然没有背着人,但他一路奔波,不眠不休,只为了尽快回到家中。他的身体本就不如江澄等人强健,这一路上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撑着。
此刻见到聂明玦,他终于忍不住松了口气,眼神缓和了一些,聂明玦连忙上前,把已经晃晃悠悠、站立不稳的聂怀桑背起来,聂怀桑撑着最后一口气,出声提醒。
聂明玦回头,这才看见江澄双眼布满血丝,满面风尘,整个人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疲惫和倦意笼罩。
似乎是实在体力不支,单膝跪在地上,怀里还躺着昏迷不醒的魏璎珞。
“快请医师!大哥!魏姐为了救我们受了重伤,灵力也耗尽,快啊大哥!”聂怀桑着急的嚷嚷着,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声嘶力竭。
“快去请医师!”聂明玦一边大声下令,声音威严而急切。
孟瑶迅速提前一步安排住处和饮食,行动利落,不敢有丝毫耽搁。
江澄勉强站起来,用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拒绝了其他弟子想要帮忙的举动,而是自已小心翼翼地背好魏璎珞,步伐沉重地跟在聂明玦身后。
“到底怎么回事?”聂明玦背着聂怀桑,刻意压低声音问。
聂怀桑不敢有半点隐瞒,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据实以告,甚至连一些细节都未曾遗漏。他还神色凝重地提醒聂明玦,温氏如今已有吞并百家的狼子野心,不净世必须要小心防范,未雨绸缪。
等到医师匆匆赶来,魏璎珞被小心地送到房间诊治,江澄满心焦急,根本等不及,先去找聂明玦,哪怕身体已经极度疲惫,仍硬撑着艰难地行礼。
“请聂宗主派些人马,救我师兄和蓝二公子,他们和那怪物一处,生死未卜,待我师兄得救,江氏必定铭记此等大恩。”江澄的声音沙哑而急切,眼神中满是祈求和期待。
聂明玦听说了江澄不顾自身危险下水寻找洞口,更是背着魏璎珞不眠不休地跑了几日几夜,心中不禁感佩不已。
聂氏和江氏关系很是不错,这样救人的事哪里还用江澄开口,早在聂怀桑将来龙去脉说了一些之后,孟瑶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派出一队精干人马前往玄武洞了。
“江公子放心,我已经派出一队精干人马,还连夜传信给了云梦江氏,江宗主也在派人救人,地点怀桑已经画了图,魏公子和蓝二公子定然无碍的,你先在这里休整一下,若是你也倒下了,我们才真的自顾不暇了。”聂明玦目光诚恳地看着江澄,试图让他安心。
江澄这才长舒一口气,可脸上的忧虑之色仍未消散,只是心中大石还没落地,“聂宗主,我师姐情况如何…”他欲言又止,神色间满是担忧。
聂明玦皱紧双眉,目光中透着严肃和关切,“我正要问江公子,医师说,她连续几日消耗了大量灵力,又在没有灵力护体的情况下被重重一击,多处骨折,她是如何伤成这样的?”
聂怀桑素来了解他这个敬畏的兄长,若是让他那会就了解真相,只会让聂明玦暴怒,从而失去正常的判断。
于是聂怀桑只说了温晁逼着子弟去杀怪物,让聂明玦安排人营救,关于其他的事情一点别的也没透露,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再透露。
江澄倒是一五一十的说的一清二楚,没有丝毫隐瞒。
聂明玦听完沉吟片刻,额头青筋直跳,怒不可遏地怒喝一声,“岂有此理!”
江澄并没有因为聂明玦的怒火而有退却,而是开口补充说道,“我师姐自知入了岐山会有危险,一直拼力护我们周全,暗地里查探岐山的军事布防,若非如此,我师兄定然会死在温氏恶犬口中!”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旁边的孟瑶眼神微微一亮。
大战一触即发,一个懂得岐山地形和军事布防的人,无疑是取得了巨大的先机。
但看着在座几人怒火冲天,房间里的魏璎珞还在昏迷,孟瑶沉默片刻,终究是没在这个时候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