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把刀放下，乖啊

“三萬。”

“碰。”

“唉，等一下，胡啦！”

“李姐，你手气也太火爆了吧！”

“就是，我一晚上都点了好几个大的。”

“……”

客厅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各个缝隙传进走廊深处的卧室，床上的女孩烦躁的翻了个身。

麻将推倒声、嬉笑声、抱怨声交织成一团，像锥子般刺入耳膜，太阳穴隐隐作痛。

明明眼睛早就困得睁不开了，大脑却因为这过于嘈杂的声音而万分活跃。

“啪——”

女孩拍亮了床头的壁灯，翻身迅速坐起来，粗暴地抽了一张餐巾纸。三两下揉成一团，塞到了耳朵里。

然后噪音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多少。

“今天晚上真晦气，都点多少炮了……”

母亲邓玉兰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时瑾能想象她此刻的样子。肯定是眉头紧锁，嘴角下垂，眼里充满焦虑的。

卧室的窗帘没完全拉严，城市的灯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悄悄溜了进来。这些细碎的光线在昏暗的房间内交织，形成了一幅斑驳的光影画面。

她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再一次打开了床头灯。

“你们到底还要打多久？”时瑾皱眉不耐烦地询问道。

这已经是今天晚上她问的第三次了。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她问了第一次，她妈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扫了一眼桌上的牌局，轻描淡写地说，“再打四把，就四把！”

她只得重新回到自已的房间，闭上眼睛强制自已入睡。

然而她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太好，稍微有点声音就很难入睡。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眼看着接近一点的时候，她出去又问了一遍。

这次是妈妈旁边的那位李阿姨回答的，“最后两把啊！小瑾，你赶紧回去睡吧！你明天还要上课呢！”

时瑾气得想把麻将桌掀个底朝天，明明知道她明天要上学，还在她家打牌打到那么晚，敢情不是在她家，影响不到她儿子休息。

她只得窝着火嘱咐他们声音小一点，后来声音确实小了一些，但是麻将磕在桌子上的声音，以及机器运作的声音噼里啪啦，根本就没办法避免。

就这样她生生忍到了现在。

她妈妈看到她一直站她身边，不由皱眉，“还杵着干嘛？赶紧睡你的觉去，大人的事情少管！”

说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就要让她走。

李阿姨赢了不少，一直舍不得走。

邓玉兰今天手气背，输了很多，还想捞些回来。以至于这场牌局的结束时间一再推迟。

时瑾深吸一口气，转身，一步步往卧室的方向走。

身后传来细碎的交谈声，时瑾听不清楚，只觉得气血不断上涌，呼吸越来越急促。

终于她的手碰上了门把手，颤抖得几乎抓不稳。

“哈哈哈，杠了，管三家哦！”

杜玉兰的声音突然提高，时瑾感觉那笑声在的脑海里上炸响。

她松开了把手，转身大步走进厨房，她站在刀架前，目光在剔骨刀上面停留了一瞬，手毫不犹豫的伸出，抓住了刀柄。

“再这样下去，真是要疯了！”她的目光变得坚定，带着一种无可抵挡的决心，转身大步走向了客厅。

杜玉兰了摸了一张牌，啪一声磕在桌子上。

“胡了！哈哈，终于……”

时瑾没有再犹豫，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劈下。

菜刀重重剁在了麻将桌的正中央，发出一声巨响，整个桌子都跟着震动了一下。有几张牌甚至直接被震飞到了地上，滚出去老远。

杜玉兰的音调突然提高，变成了尖叫，她瞳孔骤然放大，盯着桌上颤巍巍还在晃动的刀瑟瑟发抖。

桌上的笑声戛然而止，几个人猛然一惊，几乎跳了起来。

杜玉兰目光发直，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瞪向时瑾，“你这是干什么？发什么疯啊？”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尖锐，充满了愤怒与不可思议。

另外两个女人也一脸惊恐，纷纷往后缩。男人则面露紧张，连忙站起来，身体微微后仰。

时瑾的手还握着刀柄，指尖剧烈颤抖，眼中透出决绝的寒光。

她眼神冰冷，声音嘶哑，一字一句道：“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跟我妈一起打牌。否则，这刀可不认人，疯起来我六亲不认，记住了？”

她的声音寒冷如北风，刮过整个房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几秒钟后，李阿姨哆哆嗦嗦带头道，“不打了，不打了，以后再也不找你妈打牌了。”

她抬了抬手，“你别激动，先把刀放下，乖啊……”

杜玉兰软和了语气，“小瑾啊，这把妈妈马上就赢了啊，你看这弄的！”

“滚！”时瑾一声怒吼，震得整个房子仿佛都在回响。压抑到极致的怒火，终于彻底发泄了出来。

几个人来不及收拾牌桌，手忙脚乱地拿好自已的东西，就推推搡搡地离开了。

“小瑾，你真是的。”她的妈妈终究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责怪和不甘，“我好不容易赢了把大的牌，连钱都没拿到。”她抱怨的声音回荡在安静下来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时瑾并没有立即回应，手指还紧紧握在菜刀上，冷冷地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杜玉兰，那张熟悉的脸上此刻满是责备和无奈，丝毫没有一点悔意。

她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妈妈的这种态度这几个月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她就像一条找不到方向的船，只能在大海里随波逐流，麻将桌就是她栖息的港湾。

她的妈妈仍然絮絮叨叨地说：“你也太没礼貌了，他们好歹是我朋友，玩个麻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这样发火吗？真是越大越不懂事。”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埋怨和责怪，仿佛时瑾的愤怒只是一场无理取闹。

时瑾的拳头攥得更紧了，心里那股愤懑再次涌了上来，她几乎要忍不住跟她理论，但就在她准备开口的瞬间，余光瞥见了门口的弟弟。

小小的时瑜站在卧室门口，像是一只无声的幽灵，暗淡的灯光下，那张脸显得格外苍白。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泪水在他的脸颊上悄然滑落，眼神中满是无助和恐惧。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小毯子，瘦小的肩膀不时颤抖，看上去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