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兰行动力十足,当天上午就通过朋友联系上了一家靠谱的会计师事务所。说来这家事务所负责的会计师还是熟面孔。
四年前永年公司为了投标请这个事务所出过审计报告,由于对方审计得比较严格,要求的资料又多又杂,把会计张燕搞得焦头烂额,在时永年面前好一通抱怨。
时永年觉得不就简单出个可以投标的审计报告吗?至于这么查得底朝天的吗?于是第二年开始就找了另外一家。
谁曾想,兜兜转转最后还得靠这个事务所来帮忙。
几天后,事务所的审计师带着厚厚的文件夹来到家中,面容严肃,目光清冷。杜玉兰和时瑾一起坐在客厅,静静地等待着审计结果。时瑾的心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沉下去,房间里似乎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紧张感,连时瑜都放下了手中的漫画书,偷偷望向母亲,眼神里充满了不安。
审计师低头整理了手中的报告,最终抬头,语气凝重地开口:“杜女士,我们在账目上发现了多处异常,尤其是今年三四月份的几笔大额收支,附件语焉不详,并且往来科目直接对冲,其中存在很大的猫腻。”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冷冰冰的石块砸在地上。
杜玉兰的脸色骤然苍白,呼吸微微急促,她的声音几乎带着颤抖,“这……具体是什么问题?”
“我们审计后发现公司有一笔五百万的建委系统代发农民工的工资,后面附件的工资表金额畸高,那些人据查并没有对应项目工地上的打卡记录,我怀疑是公司内部找人套取的现金。”
审计师继续说道,“此外,还有一笔工抵房的账目,会计对上直接冲减的应收账款,对下直接冲减的应付劳务费,附件是六套商品房的抵房清单,会计拿不出具体的抵房合同,我们也没查到这几套房子过户到公司名下的记录,会计说相关事宜得问李总才清楚。”
会计师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人心,“若这些问题不能及时查清,公司很可能陷入巨大的财务危机。”
时瑾坐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那些专业术语她不太懂,但是最后一句话她听得心惊肉跳。她望向杜玉兰,看到她怔怔地低下头,眼中布满了不可思议。
“不,这绝不可能,印章都在我手上,大额支出都需要我确认的。”杜玉兰连连否认,她实在想不通这样的情况下怎么才会能实现。
时瑾想到什么,脸色一白,“难道是……李叔他……”
时永年去世后,杜玉兰不参与公司经营,公司里的事务都是李智勇管着,为表忠心,他主动把保险柜里的印章交给杜玉兰,让她带回家保管。
杜玉兰捏紧了手里的报告,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缓缓抚过纸上的字迹,那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真相:曾经被她视为公司支柱的李智勇,竟然是这背后隐藏的黑手。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往日的画面浮现在眼前——永年带着李智勇拼搏的场景,李智勇拍着胸脯说“公司就是我的家,嫂子你就放心吧”的模样……那些曾经的信任,如今却化作了最深的讽刺。
时瑾在旁边陪伴着她,看到她脸色惨白,忍不住轻声问:“妈,您没事吧?”
杜玉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很久,眼神逐渐变得冷冽坚定。她将报告放下,抬头看向时瑾,声音低沉而清晰:“小瑾,我一定不会像爸爸的心血就这样被小偷偷走。”
她当即带着那份审计报告去找了一位律师朋友,和他谈到很晚才回家。
律师的意见是宜早不宜迟,对方也知道事情败露了,只有打得对方措手不及才有可能找到真相,并且追回公司的财产。
当夜,杜玉兰几乎没有入睡,她一直在琢磨着如何当面和李智勇对峙。她知道,若是直言揭穿,李智勇定会否认,但这些细微的账目和可疑的记录,她一个人对付他未免显得势单力薄。
于是,她在天亮前起身,打电话安排律师和审计师参与会议,准备以严肃而正式的态度来揭开此事。
窗外的天色渐亮,时瑾也早早起床,发现杜玉兰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她从妈妈的神情中读出一种压抑的愤怒与决心,内心一紧,不由自主地说道:“妈,我陪您去吧。”
杜玉兰微微一怔,转过头看着时瑾,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轻轻摇头,“这不是你一个学生该操心的事,放心吧,妈妈能处理”。
时瑾拉了拉杜玉兰的手,有些不放心道:“那您小心一点,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就这样时瑾心事重重地去了补习班,她心思杂乱实际上也没听进去多少内容。
杜玉兰静静地站在办公桌前,将那份厚重的审计报告摊开放在桌面。她反复看了很多遍审计报告后面的结论,每一条都在嘲笑着他们多年来的信任被人一丝一缕地蚕食。
门被推开,李智勇缓缓走进来,神情镇定,一如既往的谦和姿态。他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但杜玉兰却恍然大悟般地看清那笑意背后的冷漠与算计。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份报告推到他面前。
李智勇的目光扫过文件,脸上微微一僵,但随即恢复了平静。他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手指敲了敲文件,轻声说道:“嫂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杜玉兰没有被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态度迷惑,冷冷地盯着他,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笔五百二十万去了哪里?”
“啊,这个啊,那不是正达那边为了走利润嘛,让我们给他们多开了五百二十万的发票,他们通过建委代发工资的方式发放了,我们再转回给他们。”李智勇回答得有条不紊。
“这些钱,一共有55个人提供卡号,那些钱是通过什么方式返回去的?”
“他们收到钱都打回了我的卡上……”李智勇说着顿住了。他想起来,刚刚自已胡乱找的借口根本就经不起推敲,正当他暗自琢磨的时候耳边传来杜玉兰疑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