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偷亲
“我不希望你来看我，如果可以，写信吧。”
“小澄，要是你想放弃了，不用特意告诉我的，在我出去那一天不要出现就好。”
“诺颀，因……被判有期徒刑四年……”
四年有多长呢？从二十六到三十岁，十六个春夏秋冬，一千四百六十个日夜，三千五百多个小时……
诺颀低着头跟在狱警身后，一步步从阴暗的牢房走到了光影之地，阳光倾斜落下，照在他干净的面庞上，睫毛轻颤，柔软得像一阵轻风或者一个抖动都能飘散的蒲公英。
诺颀下意识地伸手遮挡，几秒后适应了光线才重新放下手，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西边的太阳，脸上的阴霾逐渐散去，浅色的唇瓣动了动，在看到那扇象征自由的铁门时，手指拽着衣角，漆黑的瞳孔不安地抖动。
他，会来吗？
原来还是会有所期待的。
诺颀重新低下头，忽然就开始胆怯了起来。
铁门缓缓打开，声音有些刺耳，牵动着他的神经。
“出去以后好好生活，你……”
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时，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三秒钟，随后狱警将原本想要规劝的话收回肚子，退后一步拍了拍诺颀的肩头，轻声道：“去吧，有人来接你了。”
闻言诺颀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微微抬起的头又低下，退出铁门外的视线不敢胡乱瞥，对警官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
伴随着铁门合上的声音，还有脚步声在靠近，诺颀转身向来人看过去的同时直起身，视线从下至上将那人认真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最后停在了那双冷感十足的杏眼上，而此时男人也停下了脚步。
眼底有淡淡的血丝，但因为太过漂亮，很容易就让人忽略掉了。
诺颀的视线逐渐模糊，无数的思绪翻涌，最终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真的来了。
“是舍不得这里的谁了吗？”
男人的声音跟他的眼睛一样，偏冷，左眼眉头下有一颗棕色的小痣，粉色的桃花唇微微上扬，显然这是一句玩笑，可即便诺颀听出来了，也依旧紧张。
诺颀目测着距离，四米，然后摇了摇头，有些恍惚道：“没有。”
拽着衣角的手渐渐松开，有些僵硬地随着步伐摆动，一、二、三……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男人就已经转过身了，诺颀眼底的光沉了下去，手指微蜷，走了一段距离后颓然道：“其实你不用来的。”
四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感情，更何况，他还那么年轻优秀，不像自已……
男人在黑色的SUV前停下脚步，白色运动鞋以及一身蓝白色系的休闲服在他身上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诺颀仿佛看到了七年前的许尹澄，虽然只是一个背影。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你还有东西在我那里，”许尹澄掏出钥匙将车门解锁，拉开副驾驶的门对站在两米外的诺颀轻声道：“上车吧。”
诺颀没能听出他微颤的音线，以及隐隐的哀伤。
许尹澄说完迈开修长的腿绕去了驾驶位，波澜不惊地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不动的诺颀，率先坐了进去。
十分有耐心地等着，系上安全带，启动电源，打开导航……没有催促，也没有要出声安抚的意思。
谁能坚信，那些过往自认为美好的情感，不会被狼狈不堪的现实一点点摧毁，直至糜烂在泥土中，再也开不出绚烂的花朵。
他知道诺颀的不安，然而这种不安，他同样也有，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谁来打破这四年的空白呢？
“我爱你，真诚地爱你，所以只要你不放手，这份爱就能一直延续，至死不渝。”
诺颀不确定许尹澄现在对他是什么感情，同情？愧疚？还是爱？是否还记得他说的那句话，不出现，即代表放手。
可许尹澄出现了，却只说，“你还有东西在我那里。”
能有什么东西呢？他们之前又没有生活在一起，而且他可以不要的，如果许尹澄有了新的开始的话。
犹豫了将近一分钟，诺颀还是坐上了车，车里正播放着一首现在已经成为了老歌的——《新不了情》。
这份深情难舍难了
曾经拥有天荒地老
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
…… ……
声音不大，但是却将诺颀满肚子的问题压了下去，并且勾起了一些不太好的情绪。
他原本就很不安，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一动不动的，就连许尹澄盯着他看了五六秒钟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一只手从他眼前越过，紧接着身体相贴，诺颀才回过神来。
“你……”
男人身上淡淡的香味就这么清晰地传入鼻腔，许尹澄那张俊逸的脸离的很近，诺颀甚至能看到许他脸上细微的绒毛，或者说只要往前凑近一点，就能亲到他的脸颊……
“在想什么呢，安全带都没系？”
许尹澄说话的时候特意看向诺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是轻柔的，没有责怪的意味，更多的是，关心和体贴。
诺颀微怔，两人离得太近，许尹澄的温热的气息全部吐在了他脸上，酥酥麻麻的，心跳忽地就乱了。
仿佛回到了那个夏天，依旧是橙子味的洗发水，依旧是近距离的微笑。
在诺颀要往后躲的时候，许尹澄已经看出来了他的意图，扣上安全带坐回了自已的位置上。
明明已经三十岁的人了，却还像二十出头那样小鹿乱撞，诺颀不禁为自已感到些许的羞耻。
“没什么，就是还不太适应。”
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难了……
“嗯，慢慢来，以后有的是时间。”
许尹澄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启动了车子，诺颀快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淡淡地应了声“嗯”。
两人陷入了沉默，诺颀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于是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脑袋轻靠着车窗，在歌声的渲染下回忆一点点涌入脑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尹澄才十七岁，面容清俊，留着一头微分碎盖发型，将标准的菱形脸衬得纤瘦立体，一双冷感禁欲的杏眼偏偏配上一对诱人的桃花唇，也不知是偏高冷还是偏温和，让人猜不透他的性格。
他记得那时候的许尹澄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看似清瘦，实则手臂上的肌肉也不小，笑起来很好看，只是轻轻扯动嘴角，眼里的光熠熠生辉，就能让人感觉到明媚阳光。
其实许尹澄是有些傲娇的，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生气时不爱说话，需要哄，做错事了也只会别扭地默默做出补偿，嘴上却仍旧不肯吃亏。
在他看来许尹澄内里就是个小孩子脾气，其实很可爱，只是现在似乎，不太一样了。
“那个……”诺颀转头看向许尹澄，才发现他开车很专注，顿时有些后悔刚才吐出的话了，可惜也收不回来。
没等到下文的许尹澄在确认路段安全后看了他一眼，眉毛轻微扬动，语调轻柔，似在鼓励般，“你说，我在听。”
诺颀抿了一下唇，“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说话的时候许尹澄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子，“我的车技不至于那么差。”
“啊？”诺颀疑惑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不是一个事，于是解释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此时正好曲终，一声轻微的鼻息传出，诺颀这才发现许尹澄正在抿唇笑着，眉下的那颗痣都透着调皮的欢乐。
诺颀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许尹澄是故意的，竟然是在逗他！
“你指的是哪方面的打扰？”许尹澄稳稳握着方向盘，根根分明的睫毛在阳光照耀下镀上了金辉，“工作上的话，我确实因为你请了两天假。”
“至于生活上，”许尹澄转头看向他，喉结滑动了一下继续看向前方，“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吗？”
诺颀愣愣地张着嘴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他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许尹澄一直在等他，也一直记得他们曾经说过的话，或者是许下的诺言。
心里的不安褪去了一些，诺颀再度望向窗外的时候，从嘈杂的车流声中听见了鸟鸣，很悦耳。
其实这四年，他一直没有收到过许尹澄的来信，只从朋友禹参口中听到过一些有关他的消息。
禹参说，“许尹澄有女朋友了。”
禹参一定是在骗他，不然为什么许尹澄今天会出现呢，还对他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了吗？”
是他心里想的那个答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