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吗？”
诺颀以为许尹澄只是在找话题，于是没有多想，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不困。”
但是许尹澄又问道：“四年没碰方向盘，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开车？”
诺颀看向他的时候眼底终于有了一些疑惑，“应该会的，怎么了？”
“那要辛苦你来开一会儿了，我有些困了。”
许尹澄说话的时候，眼皮有些沉，诺颀这才想起来许尹澄之前偷偷打了两个哈欠，也不是偷偷，只是动静很小，起初还以为许尹澄是怕被他发现，所以诺颀便装作没看见了。
“啊，可以啊，”忽然想到了什么，诺颀眉头微微皱着，“但是……”
他记得自已在入狱前正好把要过期的身份证和驾驶证都重新换成了长期的，可此刻并没有带在身上，他不确定这样会不会影响到许尹澄。
许尹澄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路段偏僻，不会影响到交通，边解安全带边看向诺颀笑道：“放心，你的驾驶证我拿来了。”
诺颀感到意外的同时又不禁感慨许尹澄的周到，其次终于明白许尹澄之前说的那句“你还有东西在我这里”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他的证件在许尹澄那里，他还以为会被父母……
也是，都闹得断绝关系了，又怎么会去收拾他的东西呢？
“嗯。”
诺颀将脚边松垮的旅行包放到后座底下的夹缝中后与许尹澄换了位置。
“这是自动挡，只需要控制好油门和刹车就行了，这里是控制转向灯的……”
两人换了位置，诺颀起初还有些手生，在许尹澄耐心细致的指导下很快就找回了感觉，期间两人的手不经意触碰到一起，诺颀注意力有些分散，但很快又调整了回来，只是心跳却久久无法平复。
许尹澄白了很多，褪去了青涩的模样变得更加立体精致，手指修长细嫩，不像以前那么粗糙了，手背上青筋凸显，骨节分明，指甲修的很短，是好看的形状，长长方方的，平滑透亮，泛着淡淡的粉色。
真的是一个接近完美的人，没有任何的不良嗜好，长的好看，身材也好，就连学习也很优秀。
很难不让人心动吧，所以他才会止不住地被吸引，像是掉入了旋涡，晕头转向地一味沦陷。
诺颀看了一眼导航，才发现他们距离目的地一千两百多公里，先前导航语音播报的时候他都没有注意去听，还以为……不远呢。
“你睡吧，我可以自已开了。”
诺颀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疼，同时又有些愧疚，要是他能早点注意到，许尹澄就能早点休息了。
许尹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将座椅往后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后，脸侧向诺颀那一边，身子轻轻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一声近乎呢喃的“嗯”从胸腔浅浅震出。
他是真的困了，凌晨两点多回到公寓收拾一番之后顾不上休息就出发了，开车开了十多个小时，在车里等诺颀的时候只稍微闭眼小憩了一个小时，并且还是浅眠，时不时醒来。
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都恍惚地以为自已做了一个梦，一个名为现实的梦，揪着他的心脏……
此刻诺颀就在车里，离他很近，才终于能安下心来，困意也就席卷而来。
其实他的内心远比表面上要激动、复杂得多，只不过极力掩饰着，怕吓到了诺颀，那个眼睛永远那么清澈的伪成年人。
即便已经三十了，可那张脸还是与七年前的时候一样，只不过变成了一个寸头，黑了一些，却显得更憨了，憨憨的帅气感。
但就是这样子的诺颀，才是他一直以来很喜欢的人啊。
诺颀，是个傻子，他终于回来了……
这么想着，许尹澄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渐渐进入了梦乡。
“开门！艹丫蛋的两个狗崽子竟然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情，看我不砍死你们！”
“快点开门！别等我踹开，否则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跑掉！”
“砰！”
“不要！”
许尹澄猛然惊醒，眼底的恐惧还未褪去，血丝满布，那个场景犹如在昨日才发生，如此清晰又深刻。
“小澄，没事了。”
他大概能猜到许尹澄做噩梦了，于是腾出手去轻轻拍打着许尹澄的肩背，其实他想的是握住许尹澄的手，但又怕太过亲密了。
许尹澄这才发现他们正在排队等待上高速，记忆也从梦里回到了现实中，从鼻腔吐出一口浊气，握住了那只落在肩头的手。
手上有厚厚的茧，粗糙，却莫名让人觉得舒服和安心。
“颀哥，我……”我已经接到你了，所以我们还能重新开始的，对吗？
“嘀嘀——”
车鸣声打断了许尹澄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他们前进，他只好放开了诺颀的手，“先开车吧。”
“嗯。”诺颀不敢有耽误。
只是气氛被打破之后，那些话便说不出口了，许尹澄拿出一瓶矿泉水喝了好几口，压下心头的恐惧后，问诺颀，“要喝水吗？”
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微微偏头看向诺颀的时候，眼里是淡淡的忧伤，声音又沉又哑，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
诺颀没有发现，目视前方应了一声“好”之后，试探性地伸手去接，却被许尹澄避开并且按回去，“你好好开车，我喂你。”
诺颀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余光瞥了一眼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
他总是下意识地顺从许尹澄的意思，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唯独……
“颀哥。”
瓶口触到了他的唇边，诺颀十分配合地张开嘴微微仰头，余光不自觉地被那只握着瓶身的手吸引，于是努力让自已的视线集中在路况上。
许尹澄喂的慢，诺颀吞咽完一口之后他才继续抬起瓶身倾倒，两人一共喝掉了大半瓶矿泉水。
许尹澄将瓶子拿远了一些，问道：“要喝完吗？”
诺颀连连摇头，“不了，不用，我不渴了。”
然而许尹澄还是将水递了过去，诺颀依旧配合地偏过头微微张开嘴，这个动作惹得许尹澄轻声笑出声，“不是说不喝了吗，是不是只要我一直喂，你就会一直喝啊？”
说完还是又喂了诺颀一口，也许是又渴了，自已也喝了一口，这才将瓶盖扭回去，将剩下的小半瓶放回储物盒中。
他们喝的是同一瓶水。
这个认知让诺颀的脸微红，但没有忘记要回答许尹澄的问题，“我都可以的。”
许尹澄轻声道了句，“傻子。”
诺颀没有听清楚，转头正要问的时候，一张带着温度的纸巾贴上了他的唇，轻轻压了压周围又快速地离开，诺颀瞬间忘了自已要问什么。
车子开的还算平稳，所以许尹澄喂水的时候并没有漏出来，但他还是扯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诺颀的嘴角。
诺颀有些不自然地转回头瞄了眼时间，然后磕磕绊绊道：“你……你再睡一会吧，你刚才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不然去后面睡好了，能平躺着，应该会舒服一些。”
每次做完这个梦醒来后许尹澄都会一整天睡不着，闭眼全是梦里的画面。
许尹澄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没事，现在不困了。”
诺颀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许尹澄，眼底有隐隐的担忧，“你……过得还好吗？”
许尹澄转头看向他，“颀哥，你希望我过得好吗？”
两人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紧紧黏在了一起，诺颀紧张地吞咽下口水，继而转向前方，眨了眨眼眼睛，真诚又恳切地点头，“嗯。”
“我希望你过得好。”
即便，我不在身旁。
许尹澄能来他很高兴，一开始很高兴，可是现在却又不觉得高兴了。
他更宁愿许尹澄不出现，这样，他就能放手让许尹澄去追求更好的未来，而他不会去打扰，并且在心里默默祝福那个他深爱的少年，永远幸福。
许尹澄收回目光，自嘲般扯了扯嘴角，“那我就过的好。”
话题终结，因为他没有办法问诺颀，你呢，你过得好吗？
那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里面什么样的穷凶恶极的人都有，而他又那么好欺负，所以，怎么可能过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