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尹澄将后排座椅全部放下后，侧着身子将手枕在自已脑袋下，曲腿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的模模糊糊，他也不知道自已睡了多久，再醒来以后的时候周围昏暗，耳边不断有车辆驶过的声音，还有细碎的交谈声。
车子是停着的，他从窗外望过去，便看到了“某某服务区”几个大字，而诺颀坐在驾驶位上，歪着头，似乎睡着了。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诺颀的后脑勺，轻缓地眨动着眼皮，大约一分钟之后才确定自已不是在做梦，于是动了动身子。
许尹澄这一觉睡的很足，虽然腿有些麻，但并不影响饱睡之后的舒畅感，待麻麻的感觉稍褪，他才蹑手蹑脚地单膝跪在中央扶手箱上，倾过身子去看梦呓中的男人。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的轮廓格外柔和，眉骨微高，眉毛浓而不糙，闭合的眼线弯弯长长的一条，睫毛密而细软，像给小猫用的梳齿，睁开的时候眼睛又大又圆，像小鹿的眼睛，有种不符合年龄的纯真感。
诺颀的五官在方形脸上颇为立体大气，但相较之下那双唇角自然上扬的翘唇倒显得有些小巧了。
多可爱。
许尹澄凑近了些，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能明显闻到男人身上混合着杂乱的味道，其中较为明显的是潮湿的霉烂味道。
心口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一般，又疼又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攥紧，眼中流转着不加掩饰的柔光，眉头轻蹙，神色哀伤。
瘦了，皮肤也糙了，当初那个比他高比他壮，会哄着他保护他的颀哥，此刻却变得瘦小又自卑。
我们以后会变好的吧？
抬手轻轻覆上男人的脸颊，指腹温柔缱绻地来回摩挲线条分明的下颚，就在许尹澄微微倾身凑近的时候，偏长的头发垂落扫在诺颀的脸上，应该是觉得痒了，还在睡梦中的诺颀偏头躲了一下没躲开，脑袋倒回去的时候鼻尖撞到了许尹澄的鼻梁上，想要抓痒的手还没触到脸颊，眼睛就先睁开了。
意识到诺颀醒来的许尹澄没有躲，他也不打算躲，他们本来就是这般亲近的关系，为何要躲？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对视着，诺颀的表情有些呆愣，也感觉不到痒了，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屏住呼吸，任由心跳加速。
在诺颀将自已憋过去前，许尹澄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率先做出反应，弯了弯好看的眉眼，退开些许距离，然后将手指移到诺颀的嘴角擦了擦，柔声道：“你好像流口水了。”
诺颀这才意识到自已的唇瓣微张着，于是赶忙闭紧，将身子坐正，“啊，不好意思。”
下意识地用手背蹭了蹭，并没有沾染上湿意。
其实许尹澄的指腹也是干干净净的，他只是找了个靠近诺颀的借口而已，免得突如其来的亲近吓到了他。
毕竟四年没见，诺颀又是一个慢热的人，而且他也能看得出来诺颀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自卑。
“没关系，其实很可爱。”
许尹澄自然而然地接话，却一不小心说出了心声，不过他没有给诺颀反应的时间，紧接着又道：“走吧，下去吃点东西，我饿了。”
诺颀舔了舔干燥的唇，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情境中回过神来，机械地点了下头，在许尹澄打开车门的时候，清凉的晚风吹了进来，终于将他脑中那些混乱的画面吹散。
诺颀将车钥匙紧紧攥在手心，强迫自已冷静下来后紧跟着下了车，抬手关车门时许尹澄的手也覆了上来，短暂的温暖流淌在手背上，他似乎是想帮忙关车门。
车门“砰”的一声合上，诺颀的心也“砰砰”地直跳，却也没忘将车门锁上，然后把钥匙放入口袋。
“本来想多开一会儿的，但是习惯了十点睡觉，所以就……”诺颀紧张地搓着自已的裤缝，下巴微垂，“在服务站停下睡着了。”
许尹澄按亮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四十九。
“原来你已经开这么长时间了，”许尹澄看向他，“颀哥，辛苦了，等回去我请你吃饭。”
两人并肩而行，许尹澄略高，歪头垂着看向诺颀，两边的秀发柔顺地滑下落在额前，将好看的眉眼隐隐遮了起来，但这样朦胧的美感却更加地撩动心弦。
诺颀没忘记他们这是在公共场合，所以即便心里再波涛汹涌，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视线一偏，礼貌又疏离地摇头笑了笑，“没有，不辛苦，应该是我请你才对。”
许尹澄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好。”
两人走着走着变成了许尹澄在前面带路，诺颀落后小半步，也没有问要去哪里，只是安静地跟着，直到远处飘来咸腥的味道才明白，他们在去洗手间的路上。
其实他也想上的，但是……
“我……我等会儿再去吧。”
诺颀止步门外，不知为何，想要跟许尹澄一起解手，他就有些……不知别扭还是害羞，总之想到那画面就觉得不自在。
要是是陌生人或者朋友肯定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许尹澄挑了挑眉，伸手将想要逃走的诺颀拉了回来，“别憋坏了。”
其实这句话也不算轻佻，但诺颀听了却是面红耳赤，这时有人从里面出来，为了不显得奇怪他便不再顾虑那些，顺着许尹澄继续往前走，同时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
人不多，但诺颀偏偏走到最里面才停下，抬头的时候眼神不经意地往许尹澄那边瞟了一下，见他目视前方，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扭曲又奇怪的心理，他自已也说不清。
“口味有变化吗？”
诺颀出来的时候许尹澄正在不远处看手机，看到他后便熄了屏幕放进口袋里，转身走的时候顺便问了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主要是刚解完手，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显得口味有些重。
诺颀倒是听明白了他在问什么，也没多想，答道：“没有。”
许尹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诺颀看着他的侧脸，犹豫了半晌，鼓起勇气问，“那你呢？”
许尹澄轻微一笑，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远处的水果摊，然后转头对上诺颀的视线，脚步慢了下来，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还是最喜欢吃荔枝。”
荔枝……
诺颀有些恍惚，看着许尹澄那双缱绻柔和的杏眸时，自已心中的隔阂似乎弱了许多，于是脚步越来越靠近他，连声调都轻快了起来，“嗯，我记得的。”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圈住他的脖子，将嘴里的荔枝核吐出来之后，贴着他的耳垂，用沉哑的声音撩拨他，“好，那我不吃荔枝了，改吃你，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