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颀哥，你是不是正好今天放假？可不可以陪我去学校，太远了，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诺颀接到电话的时候刚下班没多久，正在跟禹参一起下楼梯，他没有立马答应，看了禹参一眼，表情有些复杂，其实他是想拒绝的，但是听到许尹澄软糯的声音，又于心不忍，于是应道：“好。”
“颀哥，我已经坐上去你那边的动车了，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车站。”
诺颀惊讶道：“什么？”
禹参闻言结束了与他人的聊天，转头看向诺颀，“怎么了？”
同时，电话那头许尹澄道：“颀哥，我看了一下票，今天只剩下午四点的这一趟火车能去我的学校了，所以……”
许尹澄顿了顿，大概是在看时间，“你还有三个半小时的时间，应该是够的，我等你。”
一旁的禹参凑近也听出来了是许尹澄的声音，这才想起来两天前自已答应他的事情，于是不顾诺颀的阻拦夺过了电话。
“表弟啊，你放心，我一定准时将诺颀给你送过去。”
“谢谢表哥。”
禹参将挂掉的电话还给了诺颀。
“什么意思？”
“啊，就是……”禹参表情有些难为情，“我知道前几天的时候你说过，这次放假哪里也不想去，想好好休息休息，但是……”
禹参觉得这样干巴巴地说有点解释不清，干脆拿出了手机给诺颀看聊天记录，并在一旁补充道：“我原本就是跟小澄开个玩笑，哪成想他当真了。”
“你也是知道我的，对兄弟从不弄虚作假，既然小澄当真了，我肯定不能糊弄他的。”
“可我那个小舅子不是九月一号要结婚吗，我走不开，你又不想去，所以……”
那条语音诺颀没有点开，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将手机还给了禹参，“我明白你的意思。”
确实，前几天禹参说让他一起去参加婚礼的时候，他拒绝了，倒也不是真的要好好休息，而是没有那个心情，哪里也不想去而已，可是在许尹澄打电话过来要他陪他去学校的时候，他竟然……心里是愿意的，只不过，他拒绝禹参去参加婚礼却答应许尹澄陪他去学校这件事，让他心里很是别扭。
现在好了，没负担了，诺颀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真明白？”
虽然诺颀点头了，但禹参还是怕他不明白，又喋喋不休道：“我不是想着你对我表弟挺好的吗，而且他家那个情况……哎，反正，他自已一个人去那么远我也是挺担心的，所以我就想着让你替我送送他。”
“原本想跟你说一下的，但过了一晚上就全忘了……”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停车区，诺颀坐上自已的踏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事实上他也不想再听禹参啰嗦了，“我只有三个半小时的时间，所以，我现在要回去收拾东西了，OK？”
禹参愣了愣，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下一秒便反客为主地抓住了诺颀的车把手，“有啥好收拾的，走，坐我的仿赛，我载你去车站。”
诺颀哭笑不得，“换洗的衣服总要带一套吧，而且这里去车站也才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不用那么着急。”
禹参想了想也是，便松开了手，“那行，你收拾好了给我发消息，我去宿舍接你，我现在先回家一趟。”
诺颀已经开了出去，扬声应道：“好。”
…… ……
诺颀没想到，许尹澄说的不会让你想太久，不是个玩笑，直到坐在了火车上，禹参打电话过来说了什么，他好像听了又好像没听，嘴里机械地回答着他的问题，脑子里却想着另一件事情。
“上了火车没有，你们买的什么票啊，要坐多长时间？”
诺颀拿着手机贴在耳边，禹参的声音很大，许尹澄离得近，所以也听得一清二楚，将车票拿出来举到诺颀面前，诺颀照着车票上的信息读了出来。
“嗯，坐票，二十一个小时四十三分钟。”
脑子里想的却是：为什么许尹澄看起来好像瘦了，才几天没见？
“什么？你们竟然买了坐票！我不是说你们来回的车票我全包了吗，买坐票干嘛，好歹也要软卧啊，实在不行硬卧也可以。”电话那头的禹参语气十分激动，“难不成是没有软卧硬卧了？”
嘴：“嗯。”
脑子：才四天吧，原来才四天吗？
诺颀没注意到，他回答“嗯”的时候，许尹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车票收了起来。
“怪我忘记提醒表弟要提前买票了。”禹参有些懊恼，“那你们岂不是很难受，要坐一天一夜？”
嘴：“嗯。”
脑子：H市这么远，他应该只会在放寒暑假的时候才会回家吧？
听到诺颀这个回答，许尹澄表情更加奇怪了，盯着诺颀看了很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诺颀有些心不在焉。
禹参：“好吧……”
禹参：“对了诺颀，你记得提前买回来的票，最好现在就买，嗯……明天到H市，在那边休息一晚，后天，你就买后天的票，一共多少钱，我转给你。”
嘴：“嗯。”
脑子：从见面到现在，他们都聊了什么？哦，许尹澄没吃午饭，正好他从食堂带了吃的，玉米、牛奶、土豆饼、鸡蛋饼、烤肉肠……带的有点多，许尹澄没吃完，说要留着晚上再吃。
“嗯？”诺颀如此简洁明了的回答把禹参整不会了，“兄弟，你这是……生气了？”
在诺颀下意识地要继续回答“嗯”的时候，许尹澄夺过了手机，“表哥，诺颀他只是有点晕车，不太舒服，没有生气，所以就先不聊了，我们到了再打给你。”
禹参：“哦，好。”
将电话挂断后，许尹澄似笑非笑地看着诺颀，而诺颀早在他夺走电话后就回神了，此刻表情有些复杂，三分窘迫三分懊恼四分不知所措。
“颀哥，你怎么了，不会真的晕车吧？”
诺颀顺着台阶就下，抬手揉了揉脑门，“哦，好像是有一点。”
“可是在上车前我问你晕不晕车，你回答我的是，不晕。”许尹澄一手环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食指轻点脸颊，表情十分困惑，“怎么突然又晕了呢？”
揉着脑门的手一顿，诺颀突然就很想顺势将手压下来捂住脸，但是他忍住了，放下手的时候，还没想好措辞。
然而许尹澄也没有等诺颀回答，勾了勾唇，再次道：“还是说，颀哥你撒谎了？”
对上许尹澄探究的目光，诺颀心虚地别开脸转向窗外，眼睛眨动的频率有些快，“可能是太久没有坐火车了。”
“这样子啊。”
“嗯。”
许尹澄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然而他再次说出口的话，却让诺颀更紧张了。
“可是我们买票的时候明明还有一张软卧，只不过觉得软卧太贵了，是硬座的三倍价钱，觉得不值得所以才没买的，而且……”
许尹澄顿了顿，身子倾向诺颀，“我说要给你买软卧，不能让你跟我一起难受挤硬座，但颀哥你跟我说的是：‘没关系，不难受’，怎么表哥问你的时候你却回他‘嗯’呢？”
诺颀都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紧张地舔了舔唇，“嗯……”
这个“嗯”持续了三秒钟之后，诺颀眼睛一亮，想到了对策，微微转头对着许尹澄，以表示他话语的可信度，“晕车，所以没太听清楚你表哥说了什么，就随意地回了句‘嗯’。”
许尹澄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为了转移许尹澄的注意力，诺颀从口袋里翻出了耳机，“要听歌吗？”
许尹澄笑道：“好啊。”
诺颀开始在自已身上找手机，但是把每个口袋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奇怪地发出了一声，“咦？”
“怎么了？”
诺颀目光在四处搜寻，“我手机，好像不见了。”
明明刚才他还拿在手里打电话的啊，怎么才一会儿就找不到了？
诺颀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转头就看见了一只纤长的手握着他的手机，朝他怀里递了递。
诺颀抬眸，对上许尹澄含笑的眼睛，有片刻的怔愣。
“颀哥，刚才是我替你挂的电话，还没来得及还你。”
诺颀：“……”
接过手机，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对面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不悦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咳了一声，抱着手闭上了眼睛。
哦，看来是嫌弃他们吵了。
诺颀和许尹澄相视一眼没再说话，紧接着诺颀朝窗那一边移了移，又拉了拉许尹澄，示意他坐过来一起看风景，因为此时火车正经过一片大草原，有清澈的湖泊，有奔跑的山羊，还有放羊的小男孩……
不知看了多久，困意渐渐来袭，诺颀一头倒在窗户上就睡了起来，梦中感觉到自已左边的肩膀一沉，困意褪去不少，于是转过头看了一眼，是许尹澄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扯了扯嘴角，诺颀继续将脑袋靠在窗户上睡觉，迷迷糊糊中感觉火车顿了一下，似乎是停了下来，身子惯性地往前晃动的同时，那个靠在他肩头的脑袋也滑了下去，不一会儿又自已靠了上来。
还没等诺颀再次入睡，车厢里嘈杂了起来，那一点点困意也随之被打散，堪堪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窗外走动的人群，看来是车子进站了。
许尹澄似乎没受到影响，依旧沉沉地睡着，只不过睡着睡着，脑袋就倒了下去，在片刻的清醒中又自已将脑袋挪了回来，而原本戴在耳朵里的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诺颀捡起来放回了口袋，然后继续看着许尹澄“小鸡啄米”般地打瞌睡。
如此反复几次过后，诺颀觉得有些好笑，同时又有些心疼，于是便用手扶住了许尹澄的脑袋，让他能睡的安稳一些。
对面的男人也被吵醒了，动了动身子后，拎着随身包离开了座位。
诺颀没有在意，视线依旧落在窗外，也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男人回来了，只是手里还捧着一桶泡面，放在桌上开始吸溜了起来，声音很响。
诺颀下意识地看向许尹澄，只见他眉头皱了皱，有种要醒来的迹象，于是松开了扶着他脑袋的手。果不其然，下一秒许尹澄就睁开了眼睛，当他看清楚对面的男人在做什么的时候，抬头看向诺颀，瘪着嘴，眼底有深深的幽怨。
诺颀问他，“怎么了？”
许尹澄斜眼瞟了一下对面的人，靠近诺颀的耳旁低声道：“味道好难闻，我难受。”
说完一边掰过他的身子一边将头埋在他怀里，像个小孩儿一样蹭了蹭，才满意道：“这样舒服多了。”
男人眼神略带挑衅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吃泡面，吸溜的更欢了。
诺颀跟自已的朋友从来没有这般亲近过，虽然他一直拿许尹澄当弟弟，还会时不时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就好比如前几天许尹澄发信息问他：颀哥，你有没有想我？
他也会配合地回答：嗯。
而且，禹参生日那晚，他还帮喝醉的许尹澄……打住打住，说好要忘记的，他们当时都喝多了，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不能当真！
尽管有些别扭，但诺颀并没有推开他，反而像哄小孩般拍了拍他的背，“别把自已闷坏了。”
其实心里已经起了丝丝缕缕异样的感觉，只不过在当下，诺颀也没有细想，只觉得许尹澄是不太一样的，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直到男人将泡面吃完，许尹澄才从诺颀怀里出来。
“饿了吗？”
许尹澄摇了摇头，“没胃口。”
“没胃口也吃点吧，你中午都没吃多少。”诺颀说着将自已的旅行包拿了下来，翻出中午剩的食物，将颗粒饱满的甜玉米递给了许尹澄，“你喜欢的，老的，有嚼劲儿，啃吧。”
诺颀一本正经地劝许尹澄吃东西，但他总觉得，许尹澄在听到后面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眼底还有些许戏谑，然后接过他手中的玉米，意味不明地来了一句，“也不能算老，那叫成熟，熟中带甜。”
“嗯？”玉米能用成熟来形容的吗？
许尹澄啃玉米的时候，诺颀在吃土豆饼，两人时不时闲聊两句，然后，诺颀便发现，许尹澄嘴角沾上了一小粒玉米籽。
“你这里，有东西。”诺颀指了指自已的嘴角。
许尹澄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舔到。
“反了，是另一边。”
粉红色的小舌尖转向了另一边，却是将那粒玉米籽推远了。
诺颀十分自然地伸出手就要帮他，然而伸到一半的时候又倏地顿住，手指慢慢收拢成拳垂了下来，移开目光。
“你用手拨一下吧。”
许尹澄眸光幽深，“颀哥……”
诺颀咬了一口土豆饼，“嗯？”
“你刚刚，是想帮我吗？”
诺颀愣住了，张了张嘴，不知该回答“嗯”还是“没有”。
然而下一秒，许尹澄笑了起来，“谢谢。”
在诺颀略显呆愣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继续啃着玉米。
半晌，诺颀仿佛一台重新接收到信号的手机，回复了许尹澄一句，已经延迟许久的，“不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