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苟且
红叶镇。
过了未时二刻，食客渐渐少了，封易收了小食摊，照例往破文书院去。每日午后，她都要当一回书院洒扫妇，这好差事好不容易才求来的。
破文书院的院长原是极不同意她的恳求的。
“汝正值豆蔻年华，正当勤学苦读之时，何故不专心致志于圣贤书卷，反自弃于九流之辈？”
“我不过是个可怜的流浪儿，平日里也就靠卖些吃的勉强温饱。家里那小破院还得有二十五年才能供完，哪里有余钱上学。”
见院长脸色松动，她又卖可怜道：“您大恩大德收了我作书院洒扫妇，我不要工钱，就希望闲时能翻翻书阁的书。”
市井之辈，一向很会看人脸色，封易再接再厉：“您随时来我食摊吃手抓饼，料加满，不收一分钱。”
这老头日日都要光顾她两次，定是爱极了她的手艺。
不知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受不住手抓饼的诱惑，院长点了头。
细细想来还是亏了，谁知自那以后，抠门老头常常携着家眷在她那顿顿白吃白喝。
当她家里煮妇呢。
想起此事，便愈发愤愤不平，只能更加用力地洗刷茅厕。书院的茅厕也比常人风雅，唤作“西净轩”。
可这儿的学生一点不风雅，也不知是哪个男学生，这般不爱洁净，是因为读书太过认真，所以看不清尿桶在哪儿吗？
还把书乱扔。
封易把那本书从旁边的茅草堆里捡出来，封面卷曲，略微折角，书名用狂草书写，她勉强能认出。
“CAD漫游手册？”西域那边的语言她学得还可以。
她翻开了第一页，只有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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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后翻，满眼都是西域文和汉文混杂，此书的作者一看便学识渊博，不然为何句句都看不明白。
也不知这作者究竟是何方神圣，首页和尾页都没有落名，果然人中龙凤总是爱低调些。
抚平折角，她把书小心揣进内兜。打算把西净轩打扫完，再拜读大作。
封易将横七竖八的茅草重新叠放，直把它扎成小小一捆竖在地面，弄得清清爽爽，这才满意地直起腰。
转身欲要推门离开时却注意到木门矮处的印记，蓝莹莹，亮闪闪。
她见过，很熟悉，这是破文书院的院徽，像一把镰刀。
书院统共十八间学堂，每间学堂的讲台上都有这样一个院徽。管事的常说这院徽就是书院的脸，要求她们要把这张脸仔细擦干抹净。
不知哪个捣蛋鬼又乱画院徽了，还多两笔，画错了。
封易认命地润湿抹布，蹲下身子——
“哐当！”
厕房外传来响亮的甩门声，她吓得差点滑粪坑里去。
哪个小兔崽子，不讲礼节！
她甩掉抹布，站起身来就要推门出去骂。
“不、不要——”门外传来娇俏的女声，伴随着不规律的喘息，听得人心痒痒，封易默默将放在门上的手收回。
另一道更加粗重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很是急切。
“小花，小花，你随了本公子，我今日就带你到极乐之巅。”末了嘿嘿直笑，又说些污言秽语，实在不堪入耳。
“混蛋！”这声音比先前要有力些，但听起来还是软绵绵的，她听着也觉得诱人。
“本公子就是混蛋又如何，你今日也逃不出混蛋的手掌心。”说完又发出刺耳的笑声。
封易面无表情，句句听得清楚，她当然晓得外面在发生什么事。
两道声音听起来年纪和她大差不差，应该都是学生。
她经常在招摇小报上看八卦，破文书院也登过几次头版。
‘某文书院学生和他的八十八个男友，以及被诱惑的少男们！’
‘恋爱三个月，原来她的女友不只我一个……’
上头版多了，人们干脆把八卦的主角戏称为“破文女主”和“破文男主”。
在茅厕，也不怕……
真是臊得人发慌，封易垂头，见那门背上的印记愈发闪耀。
那男生又说话了：“别害怕，这个点凡人都在学堂上课呢，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
嗐！她不是凡人嘛！
封易听不下去，捡起抹布使劲擦门，直把厕门弄得哐哐作响。
就是故意让他们知道，茅厕里可还有人呢！
这校徽还真是难擦，不知用什么材料绘制，印记擦掉一半，背也汗湿了一半。
门外闹得更加激烈，两人似在推搡，还有微不可闻的求救声。
“救命……”
“没事儿啊，宝贝，我要开始游戏咯，可别叫太——”
真是越来越过分，不把洒扫妇当人是吧？
老色胚，姐姐来教训你！
木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印记被一把抹个干净，她猛地一脚把门踹开，差点没把门摔烂。
封易出来时，那老色胚才刚刚解开腰带，衣袍松散，背对着她跪在地面，右肩被一只腿踩着。
那只腿的主人靠墙站着，穿戴还整齐，只是领口稍微乱些，泫然欲泣，双颊布满红晕，竟比天边的落霞还要得意。
真美人呀。
还 没开始，封易深吸一口气。
“主人，有人看着，也是可以的。”那老色胚神色迷离，脸比猴屁股蛋还要红，扭过头来看封易，又抬头朝那美人说道。
主、主人？
两人一跪一站，这场面好像跟自已想象的不太一样。封易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是、是在调情吧？
还是自已多余了。
那老色胚自顾自地喘着粗气，美人的小手还没碰到，就仿佛吃到了满汉全席。
“咳咳！俩学生，不正经！”封易极力模仿着教谕古板严厉的口气，虽说破文书院允许学生之间谈情说爱，但也不能这般出格。
在茅厕行此事，多不像话呀。
“快走，不要在这！”这茅厕才刚刚被洗干净，她可不想白费功夫。
多看一眼都是冒昧，封易直直盯着大门，脸比石头还要硬。
那老色胚果真没有底线，不听劝，还来招惹她：“要一起吗？”
“嘿嘿，什么都可以呢。”他朝封易手里的家伙抛媚眼，那是一把扫帚。
真雷人呐。
比小报上说的还要骇人听闻，比话本里写的还要不堪入目，难怪旁人都说在破文书院做事要小心。
为了保住自已的眼睛和耳朵，封易头也不抬往外走——
一只手伸出来，扯歪了她的工衣，她吓得大叫一声，将扫帚护于身前。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自已好好玩，我不打扰了！”
美人不愿她走，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带我走……”她恳求道。
嗯？
若有似无的薄荷香很醉人，美人泪眼朦胧，嘴唇咬得发白，香汗淋漓，两手向后撑墙，一副快要脱力的模样。
怎么也不像是你情我愿。
“求你了……”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
封易接住了柔软的身躯，美人脑袋抵在她的肩头，滚烫的呼吸从她颈侧拂过。
“嗯……谢谢，快走，我有些……”她附在耳边轻声说，声音娇软，让封易想起了香甜的桂花糕，说半句话便喘不上气，“我的身体有些奇怪。”
封易轻轻拍她的背，让她放心，但要再忍耐一小片刻。
“我会保你周全，你先歇一会儿，等我干完最后一样活儿。”美人不解，却也答应了。
封易扶着人往西净轩外走，男学生急了，伸手抓她，反被一脚踹开。
“嘿嘿，来踩我呀，古人云，三人行，必有一犬。”肩上多了个黑印子，老色胚更兴奋。
一听这话，封易像是被火点燃了，浑身烫得发抖。
好个油头粉面的登徒子，圣贤书都读进狗肚子去了！
还想极乐之巅，你怕是癫了。
“无耻之徒，你就是西净轩最后一样垃圾！”封易扬起扫帚。
“啊！哎哟！别打了！”老色胚根本没法反抗，任由着封易拿扫帚抽他的背，跪在地上哀声痛呼，又有五分喟叹。
脑子好似被打坏了，她揍得越狠，他的神情却越发愉悦。
“嗯哼……疼！”
“嗯哼……爽！”
她丢了扫帚，怕真打出毛病。
他不依不饶道：“怎么停了，小爷还要。”嘟起嘴，主动凑上前。
在他满怀期待的眼神中，封易把一旁的地拖头戳进了他的嘴巴。
“呸！癫公！畜生！”
骂完又觉得便宜了对方，浑身不爽利，使劲儿往下身狠踹，这下彻底听不见恶心话了，那老色胚疼晕过去。
他脑袋磕在地上时，封易听见了钟声。
不妙！下课了，学生们要跑到西净轩出恭的。
封易牵起她的手发疯般往外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