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这次,她牵紧了小花的手。
于水悠说的没错,湿面旋涡之下果真另有洞天。
狗头人走后,众人士气大挫,接二连三被耍,没有人会高兴。
更重要的是,她们在面粉堆里逗留太久了。
想必其她队伍已经找到出口了吧,这一张张萎靡不振的脸,封易难得有些焦虑。
还是花队长重振旗鼓。
“大家不要灰心,继续,出口快找到了哦!”
封易起身,跺干净鞋面上的白色粉末,足底松松软软的。
离开的门……就在脚下……
叶朝云会把出口放在哪里呢?
封易盯着雪白的地面发呆。
一个人的脑力不够,便由十个人来努力,荒队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在地面摸索。
于水悠的本命契约兽是一只体态挺拔的梅花鹿,好久没出来见世面,这会儿不肯回家去,绕着她们一圈圈奔腾,在面粉地里留下一串串梅花印。
“阿梅,乖,快回去啦!你不想吃鲜嫩嫩的草了吗?”于水悠堂堂七尺女子软得不像话,手里拿着一扎青绿色的草,趴在梅花鹿的背上慢慢的哄。
蓝郁则热衷于把湿面旋涡变成大大小小的烤馒头,她找到了乐趣,封易从没见她笑得这样灿烂。
“那处变不了。”蓝郁走到她面前,没来由的说。
封易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处骇人的湿面旋涡,非常大,就在正中间,先前她们都刻意避开。
变不了就算——
她刚要脱口而出,脑中闪过一道白光。
旋涡!旋涡在地面!出口也在地面!
“阿梅!别冲啊!前面危险啊啊啊!”于水悠发出悠长的尖叫声,梅花鹿载着她直愣愣地往那处最大的湿面旋涡去。
没有人来得及阻止。
连人带鹿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她没有错过传送阵纹显现的瞬间。
封易太过激动,不由抓紧了蓝郁的手。
若是寻常湿面旋涡,必是慢慢陷入,误入的人还要挣扎一番,唯有这处不同。
最危险之处亦是破局关键。
“啊啊啊啊!快下来!找到出口了!”她们都听见了于水悠沉闷的喊叫声。
.
黑漆漆一片片,伸手不见五指。陆续有人从旋涡下来,屁股摔在地面的咕咚响声。
脚下不平坦,像一根根独木桥拼在一起,又有些油。
有肉香,非常香,很熟悉……
“腊肠的味道。”蓝郁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封易口中的腊肠和眼中的腊肠对应上。
暂时只能看见一根巨大的腊肠像柱子一样垂落,恰好悬挂于头顶。
蓝郁循着暗室的边缘找到一盏腊肠烛台,将其点燃,室内亮起昏黄的灯光,暗室内一览无余。
这是一处狭长的腊肠洞,目之所及都是肉红色。地面由一根根腊肠并排拼接,约有一人粗的巨型腊肠像柱子倒挂,顶部很黑,看不见尽头。
一、二、三……七。
共有七根。
洞内两侧各有七盏烛台,烛台上也是细小的肉红色的腊肠在燃烧,发出滋滋声响,油水滴滴答答向下。蓝郁只点亮了左侧第一盏,其余烛台也接连亮起。
红白交错的肥瘦肉被裹在肠子中,似乎里面有蠕动的生命随时要蹦出来,肉沫被剁碎的边缘也清晰可见。空气中的味道,油腻得反胃,她们像掉进烂肉堆的虫子。
封易撇开脸,在小花肩膀上寻求一口干净的呼吸。
清凉的薄荷气息令她神思清明不少。
还是尽快找到出口吧。
杜雨停和于水悠的身体果真恢复原样,一派喜气洋洋,又有一些些可惜。
“哎,其实软软的也蛮不错的。”于水悠感叹道。
“是哒是哒,这辈子腹肌没软过哈。”杜雨停附和道。
“这些柱子是什么?”蓝郁好奇地问。
莫成器在凡间流浪过几年,自然是知道的,她回答:“是腊肠,很好吃的,但你不要点火了,这里好多油。”
蓝郁乖乖把火收起来,伸着手左右摸摸,果真把手弄得滑腻腻。
“咦?这些腊肠可以拉动诶?上面有字。”
其余九个小脑袋立时凑过来,蓝郁还不习惯太亲密,蹲下身躲起来。
刚松开手,字又消失不见。
又拉,又出来了。
“是‘我’字诶。”
“去拉拉别的。”封易说。
七根腊肠上都有字,从近到远,依次为“我”、“必”、“用”、“生”、“天”、“材”、“有”。
天生我材必有用。
队员们很默契地想到狗头人的诗。
看来没被白耍,至少得到了线索,封易心里有些安慰。
要做的,便是按照顺序依次腊肠,很简单。
封易、莫成器还有唐芝没有参与,她们是最没力气的人,太难了。
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像石轮在转动,好似在启动某种机关。
每根腊肠柱底下都多了一个白瓷盘,盘上有一小截短短的腊肠,是熟的,散发着浓郁香味。
凭空又出现一行金光大字。
[吃饱的人才有力气离开这里哟!]
“意思是吃到它就能过关了吗?”唐芝拈起那块小小的红色的肉块,放在鼻尖仔细嗅闻。
“该不会又在耍我们吧?”温冰蜜怀疑道。
“我只闻出了肉味。”食物多半是安全的。
封易的脸色在火光中晦暗不明。
若是真的,十个人,只有七根腊肠,一定有三个人要被留下,叶朝云到底什么意思?
杜雨停拿着刀在洞内胡乱劈砍,莫成器的小木偶逡巡于每一个角落,封易仔细检查每一处烛台,再找不到别的线索。
似乎她们不得不听从那行字的指示。
便只能试试吧。
一路走来,竟也没想到温家三小姐是个孤勇者,事事要身先士卒,令人刮目相看,原以为世家小姐都是稳重的人。
“本小姐好歹也是炼气巅峰,强者多劳,不过尔尔。”温冰蜜如此回应。
封易疑惑地问:“炼气巅峰?分班赛你怎么会是倒数第一?”
温冰蜜支支吾吾的,索性不理她,一口把腊肠吃掉。
又是轰隆隆的响声,足底被震得发麻,其中一根腊肠正在缓慢上升。
“快抱住它!它会带你上去!”
温冰蜜身手矫健,扑腾两下抱住巨大的腊肠柱,丝毫没有滑落的痕迹。
“我被粘住了!”温冰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越来越远。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封易向上看,只能瞧见黑梭梭一片。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回声,也没灵石丢下来,不知前路是好是坏。
约莫是上去后便下不来了,因此东西也丢不下来,多半是阵法的下一重了。
洞内还剩余六根腊肠,众人吃下后一一缓慢上升,“吃饱”的人被轻轻松松地黏在上面。
“没吃饱”的三人自然要使出百般技艺。
杜雨停把弯月插进腊肠,两手抓着刀柄,肌肉紧绷。
小花放出四条尾巴缠在柱上,剩余五条勾住一无是处的封易。
最后也顺利上去了。
.
如果说腊肠洞是肉红色的噩梦,眼前的番茄池便是血红色的灾难。
她们被困在四四方方的狭小盒子内,正中间是血红色的方形池子,占据了盒子内八成位置。
唯有血池外一圈仅有一人宽的走道可以站立,走道上横三纵二,统共用红线分为十个格子。
封易刚睁开眼,所有人已整整齐齐站好,每个格子内只有一人。面对着血池,像在举行某种诡异的祭拜仪式。
她对食物的嗅觉非常敏锐,酸酸甜甜的,不是血池,是番茄的味道。
番茄池正上方有一处大喷头,番茄汁延绵不断地落入池中,血淋淋的。大喷头连接着一根透明管子,此刻里面正流淌着红红的番茄汁,管子尽头就在小花那处。
封易就在小花的对面,中间隔着大池子,正想走过去看看,却发现自已被一层屏障挡住,恰好困在红线划分的格子内。
!
动不了?
“你们能动吗?”封易问。
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答。
背脊发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看见小花在对面手舞足蹈,比划着什么,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温冰蜜最早来,企图击碎屏障很久了,却徒劳无功。
被困在格子内,彼此能看见,却听不见。
那要如何沟通呢?
小花用拳头轻轻敲打屏障,看着她,张着嘴,重复着某个字。
哇?还是喂?
小花蹲下身,掌心拍打地面,封易学着她的动作。
是“碗”。
脚下多了个小碗,拿不起来,但是能左右浅浅挪动。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碗。
碗上多了一块灵石。
小花蹲在那,握着灵石,挥一挥手,确定封易抬头看见了,才把灵石放进碗里。
碗上又多了一块灵石。
这是传送碗!
叶朝云留给她们的交流工具。
封易把碗挪到左边,放下一块灵石,她盯着左手边唐芝的碗。
果然,灵石到她那了。
又将碗挪到右边,放下的灵石出现在右手边莫成器的碗中。
碗在左,传送至左;碗在右,传送至右;碗在中,传送至对面。
如此,传送碗的规律便清晰了。
碗上又多了一沓黄纸,还有几支沾了朱砂的毛笔。
付织学扒在屏障上,捂着心头,一脸痛惜地看向这边。
为了尽快通关,请忍一忍吧。
封易只留了几张纸和一支笔,剩余的传送给两边的人。
她最直接能看见小花的动作,小花站起身双手拍打屏障,似乎很激动,手指着她,转身指自已身后的石壁。
是背后?转身?
封易磕到屏障上,吓了一大跳,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扇闪着白光的门。
方才还是普通石壁,神出鬼没,真真要把人吓傻。
她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
乍然,白茫茫的一片很刺眼,又非常熟悉。
脚下是馒头阶梯,层层往下。
正是面粉堆里高处那道打不开的门!
原是通往番茄池的呀。
封易爬下去,靠近那处小黑点。
“又见面了,汪!”狗头人乖巧地站在那,咧着狗嘴同她打招呼。
想必是叶朝云又对他委以重任。
“想、想要拿到钥匙吗?要先对诗。汪!”
“天生我材必有用,请、请对下联。汪!”
狗头人很高大,封易不得不仰头望着他说话。
“已经拿、拿到钥匙了呀。汪!”狗头人又发现钥匙早被眼前的人拿走了,黑手套挠挠鼻子,嘴里发出咕噜声。
她品出了小狗的尴尬。
“我、我完成任务了,再见!汪!”狗头人急着要收工。
“等一等。”封易叫住他。
“你是阵灵?叫什么?”
狗头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很少有人问他名字,主人放进来的那群小崽子都喊他狗头。
“吾乃工周阵阵灵,殷商。汪汪!”殷商颇为正式地介绍自已。
“那、那你身上的阵灵叫什么?她怎么不出来?”
“她叫思邪。”封易遗憾道,“她残缺了,我还在找碎片。”
一般人或许不懂,但阵灵会懂。
“哦哦,希望你早点把她修、修好。汪!”殷商本性中还有单纯的一面。
“思邪和、和我长得像吗?她每天都可以吃肉松包吗?”殷商的眼中是分明的羡慕。
封易回想一番,认真答道:“不像,她一直带着斗笠,像个渔妇。”也没见她吃过东西,“她爱看话本,还有念诗。”
殷商眨着眼睛,没讲话,不知在想什么。
“钥匙本该在这个时候解开谜底再交给我,对吗?”她突然问。
“对、对的,但是你提前……”
提前对上下联。
叶朝云看来没有为她调整难度。
封易从储物袋里拿出半袋点心,伸直手。
“给、给我的吗?”
“嗯。”
每个阵灵的性格都不同,殷商喜欢吃,思邪喜欢读书。
“汪汪汪!谢谢!汪!”头顶那只狗耳朵变得软趴趴的,塌下来。
封易很想摸摸狗头,但是他太高了。
殷商主动弯腰,把大脑袋放在她手上,暖呼呼的。
“再见。”封易同他告别。
她又顺着阶梯爬上那道门,回到番茄池,小花眼巴巴地望着她,似乎等了好久。
望着自已的手,突然有些羞愧了。
队友们在等她,自已跑去偷偷撸小狗了。
她把符纸撕了一半,写下一行字,把刻着丁字的钥匙同符纸一并放入传送碗。
[钥匙要在这里用到,找找哪里有锁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