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九尾狐族地,陆山。
九尾狐乃狐中王族,而她是陆氏九尾狐妖的少族长,理应承担起振兴狐族、守护狐族的责任。
“我才不会跟那只弱小的火狐联姻!我的道侣至少在修为上必须和我不相上下!”陆难鼓起嘴巴,对长老们私自决定她的联姻对象表示抗议。
长老们也太没有眼光了,怎么会挑上火狐族那位出了名的废物坤泽,明明天赋很好,是一名天阶火狐,修炼了二十年都未筑基,此女定是懒惰至极。和那些依靠祖上荫蔽混日子的纨绔子弟一样,整日耍乐,不干正事。
她可是天阶乾元,下月初十便满二十岁,修为却已是金丹五重。与她相配之人,至少也该是位天之骄子,最重要是两人志趣相投,共同承担起守护妖族的责任。
“殿下,其实九小姐并非如传闻中那般……”白发苍苍的三长老摸了一把胡须,苦口婆心道。
陆难轻挑眉毛,冷哼道:“那长老们倒是说说,她有何不同?是修为高强还是聪慧过人?”
“九小姐她……”三长老支支吾吾半天,朝在座的其她同僚挤眉弄眼,“九小姐是火狐族第一美人,还有……”
要是二长老在就好了,他嘴皮子一向利索,可惜人还在猎魔战场浴血奋战。
老搭档四长老接上话:“最重要的是九小姐家里有钱有势啊!”
“啊对对对!”三长老连声附和。
火狐族施家九小姐施绵绵虽然是个花瓶,放眼整个妖族,也是顶尊贵的花瓶。
九尾狐族一向子嗣单薄,全族加起来不过三百人,可哪一个拎出去不能在猎魔战场大杀四方。时运不济,魔族入侵,三界动荡,九尾狐族战死沙场大半数。如今魔族未灭,族中人数更是愈来愈少,至今已不过百人。
火狐族妖丁兴旺,早年同人族丹师炼器师通商往来,又靠着妖多力量大的缘故,竟成了狐妖的力量中坚,后起之秀,况且火狐族在猎魔战场中主要承担后勤协战力量,负责运送丹药法器。
很重要,必须巴结。
与其火狐族联姻交好,对九尾狐而言,利大于弊。
恰好陆难殿下也到了适婚年龄,趁着成年生日宴,把亲事先定下来。
纵观火狐全族,适婚的坤泽之中,也没几个争气的。
林家大公子,玄阶坤泽,本人刻苦努力,如今已半步金丹,可天资不足,道途较浅。若是殿下与其结为道侣,三百年过后少不得还要续弦,麻烦。
施家三小姐,天阶坤泽,天资不错,可性格跋扈,整日沉溺勾栏瓦肆,与蛇族那群浪荡子混迹度日,听说妖宠们的宫殿脂腻成河。殿下心思单纯,道侣太花心容易被带坏。
施家九小姐,天阶坤泽,听闻少时睡了两年便到炼气巅峰,可惜后天不努力,至今仍未筑基。性格纯良,美貌只比殿下差些些许,火狐族长对其视若珍宝。最重要的是,火狐族长向她们承诺,若施绵绵同陆难定亲,猎魔战场上的所有九尾狐族将士先每人送一套地阶护身法器和一担灵丹妙药作定亲礼。
若结为道侣之后,保证九尾狐族绝不用担心丹药器材的问题。
回报最高的一笔交易。
九尾狐有修为,火狐有财力,强强联合。
“殿下,这可绝对满足您的要求了,九小姐再适合不过。”四长老自信道。
两位长老据理力争,陆难不可抑制地抽了抽嘴角:“我说的‘强强联合’是这个意思吗?”确实生气了,她双手抱胸,坐在那里闭嘴不出声。
对陆难的反应早有预料,不约而同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座位之首的大长老。
没办法,殿下最是听大长老的话。
况且,和火狐族那位施家九小姐联姻,着实有些委屈少族长了。
自双亲去世后,与陆难关系最为亲密的就是大长老,陆情空对于陆难而言,亦母亦师亦友。
“小难,你不用急着给答案,回去想一想你的答案。”陆情空将头发挽至耳后,温声道。
“姑姑!”陆难气得跺脚,那双杏仁眼中的光亮即刻黯淡了,陆情空半张着嘴,还是没有说多余的话。
小难有傲气在,但她会想明白的。
陆情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让陆难先回谷中修炼。她还忙着处理战报,这回族里又死了人。
心里始终憋着委屈,陆难还是乖乖回了桃溪谷。
桃溪谷隐藏于重峦叠嶂之间,除了自已和姑姑,还没人知道此处。这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姑姑说,若有一日陆山也被魔族入侵了,这便是唯一的避难所。
她当初是怎么回答来着……
她说:“姑姑!我一定会努力修炼,变得超级厉害,保护好族人,杀光所有魔族!”
魔族动乱已有百年之久,没有人知道魔族是如何突然出现的。只知道魔族形貌为兽首人身,喜好生啖人妖血肉,魔气会蚕食灵力和妖力。若是不肃清魔族,世间将道法不存,修真者、妖族、凡人将沦为案板上的鱼肉,永不见天日。
多少少年如她那般壮志凌云过,长大后才发现,魔族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鬼知道魔族从哪里来的。
轰隆!
陆难半眯着眼,带着憋屈和对魔族的怨气,将小溪里的水击至三尺高,连溪中肥鱼也未能幸免。
她的婚姻是一笔交易,必须慎之又慎,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身处其位,就必须接受这个位置要承担的责任。无论是一日不停的修炼,从小到大结交的朋友,还是长老们精心挑选的道侣,都是她的责任。
若是丢弃自已的责任,和那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何异?
对联姻对象没有一点期待是不可能的,陆难的内心在挣扎,一边努力安慰自已,一边对自已感到失望。
陆难轻啧一声,将被抛到溪边的肥鱼隔空开膛破肚。
陆绵绵确实是最合适的……长老们不会害她。
她有钱,长得也还行,性格腼腆,好拿捏。
哼,都怪魔族!姑姑答应她成年后便将她送至猎魔战场,到时定要一泄心中愤懑。
虽然烤鱼手艺很是一般,但陆难还是很爱自已做东西吃,总之要比辟谷丹要好很多。
整日修炼已经无聊透顶了,若是再不能在吃食上找到乐趣,此道生未免过于呆板。
陆难砸吧砸吧嘴,认真剔开烤糊了一半的鱼肉,眯着眼享受余下煎香的部分。
此生当如是,吃好喝好睡好,不用修炼,也不用担忧魔族,甚么别的也不用想。
门匾上“小难的家”四个字逐渐模糊,陆难缩在微微晃荡的秋千上渐渐阖上双眼。
她是被热醒的,都到金丹期了,怎还会怕冷惧热的,陆难瞬间便清醒过来。
眼前一片漆黑,身下硬硬的,像是一张床。
她记得……刚刚是在屋外的秋千里打盹,本想着小憩半刻钟便继续修炼。
此床甚小,也不是她的尺寸,桃溪谷除了她只有姑姑能进来,难道是姑姑把她抱别处去了?
忽而,床上多了一道气息,那人甚是粗莽,甩手就按到她胸前,又狠狠踹了她一脚。
哪来的坤泽?!不知好歹,竟敢占她的便宜!
陆难刚要踹人,女人吓得醒来,屁滚尿流地往床边爬。
还挺自觉,倒是省了她动手脚,她歪着脑袋望着身旁人的举动。
黑夜视物于妖族而言不过易如反掌,陆难见到女人脸时,听到了剧烈的咚咚声。
是什么声音……
啊,原来是她的心在跳啊……
惊恐的双眼泛着泪花,雾蒙蒙的,隐藏着半分迷茫和警惕,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很委屈。唇角是天生自然上翘,水润润的,乍一看来是个性格温和之人。
夜色中,陆难的目光扫过女人身体的每一寸,那身白色里衣又白又透,身体修长,此人美貌中又带了丝俊气,生着一副乾元之相,信引又香又甜,无疑还是个天阶坤泽。
可恶的女人,竟敢乱她道心!
陆难没有把莫名其妙爬床的女人扇死,看在那张脸的份上。
眼前的坤泽简直比施绵绵还要花瓶,才炼气二重,又是个光有天分后天不努力的废物,思及此,陆难的兴致消退一半。
突然就不能忍了。
陆难懒声道:“坤泽?敢上本王的榻?倒是有几分本事,能悄无声息将本王带到此处。”
甜腻的坤泽信引确实让她起了波澜,陆难加重手上力道,此女歹毒,不知用了什么阵法,竟提前诱发了她的易感期。
她倒佩服这废物的求生意志,气都快没了,还试图掰开她的尾巴,也不懂得说些软话来求饶。
不自量力。
女人在她的力量下放弃挣扎,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两只手臂像面条似的垂落在身侧晃荡。
生命完全被她掌控,要她死便死,要她生便生,陆难勾起嘴角,眼底满是愉悦。
废物也挺有趣的嘛,算了,不逗她玩了。
陆难准备松开尾巴。
尖锐的刺痛从尾巴尖传来,陆难被迫松开尾巴。
啊啊啊啊!怎么敢咬她的!
“该死!谁允许你碰本王的尾巴!”陆难涨红了脸,怒声呵斥,尾巴尖还保留着湿润温热的触感。
此女……此女……忒不要脸……
以口含尾,此乃求欢之势,她也是有些见识的。
明明她刚刚想杀了她,这女人竟然也只是有些生气,没有想要弄死她的想法。陆难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回神时见那女人离得极近,那双手软软地搭在她的衣领上,哑着声音责怪自已差点掐死她。
陆难一低头,却再也挪不开眼,坤泽的衣服松松垮垮,圆润隆起的弧度很是诱人。
若是摸上去会是什么感觉……会和包子一样软吗……
身体越来越热,乾元信引喷涌而出,陆难没法控制自已。
眼神胡乱飘,思绪也乱飘。
视线缓慢上移,细白的脖颈上留着一圈鲜明的红印。
陆难下意识颤抖,小舌舔舐下唇,强行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尾巴。
尾巴?!
怎么只剩三条了!
啊啊啊啊!她的九条尾巴呢!她势必要咬死这个坤泽!
陆难扑上去,那坤泽一脸无语地盯着她,快准狠地揪住狐狸耳朵,将她往外抵。
“冷静一点,我可什么都没做。”
尾巴没了,心碎了,在尾巴恢复之前,她还不能杀掉眼前人。
况且方才观她表情,不像是在说假话。
这女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何与她出现在同一张床上,她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吗?
女人忽然往她这边靠过来,越来越近,近得能透过下垂的上衣空隙,一眼看到底。
陆难的脸更红了,身体礼貌性地往后缩,眼珠子却死死不转。
“本王可是天级乾元,你别过来啊!”
该死,这女人不会真的馋她身子吧?
她还没有标记过坤泽,平日里都是靠抑制丹渡过易感期,她还不会啊,要怎么做来着……
陆难绞尽脑汁地回忆友人乾元们聊天时谈及的标记技巧,除了知道后颈有一处可以标记,脑袋一片空白。
啊!好恨!书到用时方恨少,自已应该勤学好问些的!
女人还对她欲擒故纵,跪在床上,假装在找什么东西。
哼哼,事已至此,她还不至于这般呆若木鸡。既然大家雨露期和易感期正好碰上了,互相帮助一下下,便满足她吧。
“本王可是……天级乾元,便宜你了……”陆难半眯着眼,顺着心意,将身体覆上去。
交缠的肢体愈发滚烫,陆难做足了心理准备,循着信引找到后颈处。
颈间残留着犬齿刺破的印记,细嗅之下还有强烈的乾元信引,陆难瞳孔猛然缩成一条竖线。
才刚刚找过别人……隔天就爬上她的床……
陆难面色陡然阴沉下去,辛辣的薄荷信引愈发躁动,根本没有细究那信引与她同出一源。
她不明白自已怎么了,或许是乾元的占有欲作祟,脑海中闪过一些碎片。一人身穿紫色官服,孤零零地跪在大殿正中,掌心布满细长的红痕,用几乎破碎的声音喊殿下。明明面容不同,可她就是知道跪在地上的人就是她,她们有同一个灵魂。
她泪眼盈盈的模样,她眼角含笑的模样,她面色绯红的模样。
碎片消失,陆难甩了甩脑袋,翠绿色的瞳孔幽深诡秘。
她不允许有任何乾元靠近她,也不允许她有其她乾元。此人,合该是她的道侣才是。
陆难被“道侣”二字猛然激得清醒,抿紧唇,微微吸了一口气。
道侣不能是她,道侣不是她能选择的。
但这个叫封易的女人可以做她唯一的妖宠。
来招惹她,还弄掉她五条尾巴,总要有心理准备。
“记住,我叫陆难,是江河陆海的陆,迎难而上的难。”她一字一句轻声道。
封易只是迷惑地看着她,勾着她脖子往下压了压,似是在嫌她磨磨唧唧的,怎么突然停下来。
陆难有些哽住,这女人,好像很信任她。
转而,想到自已孤零零的三条尾巴,陆难将那一丝愧疚压下。
主仆契约该结还是要结的,撒娇也没用。
妖力缓慢渡入丹田之中,稀薄的气海之中浮现出浅浅的金色印记,一眨眼遁入深处,消失不见。
陆难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新建立的连接,心里总算是安稳一些。
“封易,你只能有陆难一个乾元哦。”她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