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鲜少听闻的词。
书上多是古怪的图案,由精细的墨线构成,像告示上的印章,工整漂亮。
“小香工,看什么看,能看明白嘛?又是一身香炉味儿。”
守阁老太站在梯子上扭头望她,不时有灰尘从梯子落下来,打在她的头顶和鼻尖上。
“明明你是葡萄味。”小花闻她的衣袖,又闻闻自已。
“难不成是我的味道?”小花瘪着嘴,模样好委屈,好可爱。
“她鼻部有疾,理她作甚?”她终究还是没忍住摸摸小花的脑袋。
老太冷哼一声,抱下来十几本旧书扔在小木桌上。一会儿用斗鸡眼瞪她,一会儿朝小花冷哼,让人摸不着头脑。
封易头也不抬,自顾翻看那本《阵法总集》。
开头讲的便是这世上第一个阵法——长乐阵。
阵法祖师元真对富家千金长乐芳心暗许,遂赠手帕。长乐将其置于枕下,晚间做一美梦,醒后便向元真表明心意,二人喜结连理。
这手帕上的花纹便是长乐阵的阵纹,可以放大心中的爱欲。
往后再翻,有一幅画,画下配了行小字——长乐阵阵纹。
弯弯的,像一把镰刀,她越看越眼熟。
封易大叫一声,老太吓一跳,险些崴脚。
“快做饼去!别乱翻我的书。”老太抢过她手里的书,瞪着一双斗鸡眼,粗声粗气地说。
“这本书能不能——”封易在书上见到了熟悉的印记,想要借回家看看。
“借不了!”话还没说完,老太就打断她。
封易腆着脸哀求好几声,老太死不松口。
那也只能明日再来了,她左脚正要迈出大门——
“诶诶诶——小香工等等!”灵机一动,老太急忙喊住她。
“书是借不了,这摞书二两银子卖你了,有没有兴趣?”一双斗鸡眼滴溜溜地转,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书阁怎么突然要卖书?你不会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怕这老太私自卖书,回头构陷她。
“怎么说话呢!”斗鸡眼瞪得好大,片刻又软了语气。“哎,你瞧瞧,这不是院长的印章嘛……”
老太从柜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确实是正经院令。
“这不是书院要进一批新书,院长让我把一些旧书清了,这些书往常都没什么学生借的。”
“这书都没人看,所以你叫我收破烂来了。”封易看穿她的目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方才翻那部《阵法总集》在五十年前可是有价无市呢!”老太急了。
她有些心动。在书铺里一册书都要一百文,一两银子最多能买十册书,桌上估摸也有二十几本。
再者,她怕再难找到那本《阵法总集》了。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才把价格压到一两银子。
“你这小榆木脑袋!阵法书怎就算玩物丧志了?当年钦天监可把阵法列为必考科目!”守阁老太骂骂咧咧地把书装好,让她收了摊再拿银子取书。
“假正经,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日里来书阁你不就爱看些磨镜话本子——”
封易拖着人匆匆往外走,小花追问她:“什么话本子?磨镜话本子?原你也爱看,干嘛捂我,唔!唔!”
好在小花的同窗及时寻她吃饭,才没继续纠缠下去。
到酉正三刻,封易收了摊,回书阁,老太没要她的一两银子,让她直接把竹筐提走。
“你那小情娘已经缴过了。”
除了小花,还有谁能让老太产生误会。
“她不是。”封易否认。
“小香工,可真没良心,你们在书阁幽会还当老太婆不知道。”语气怪异,还要挤眉弄眼。
封易红着脸,哪敢吭声,怕老太嘴里又吐出些惊人之语。
“女学生和小白脸,有意思有意思,还没写过,可以试试……”
封易背着竹筐,落荒而逃。
————
她租住的小院在红叶镇东部的发财巷,住户大多是外来打拼的小商贩,有些小钱。
封易最爱的便是坐在小院的竹椅上,伴着微风,借月色读书,天完全黑了再回书房练练字。
一个人生活,读书,是避免孤独的一种方式。
封易对新买回来的书爱不释手,将其擦得一尘不染。
尤其是《阵法总集》,她几乎把长乐阵那几页纸盘包浆。
她又去书房里把长乐阵的阵纹原模原样抄下来,和记忆中的蓝光印记进行比较。
很难看出不同。
所以那枚蓝光印记就是所谓的长乐阵阵纹?
长乐阵会放大人心中的爱欲,先前在西净轩、公厨和书阁,凡印记出现之处,小花似乎都陷入情欲之中,自身也不例外。
所以真的是她们的爱欲被放大了?
可是……
长乐阵竟这般猛烈吗?竟能使人被爱欲冲昏头脑,她和小花也没见几面,就算她对那副皮囊很有好感,也没有想要与其缠绵悱恻的地步吧?
若是长乐阵这般厉害,岂不是随意用在两位素不相识的人身上,也能奏效?
若有人图谋不轨,恐怕要乱套了。
所以,布阵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长乐阵,爱欲……
像催情药一般的阵法。
封易无意识地揉捻书角,她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
夜晚突然变得很闷热,封易眯着眼坐起身,掀开薄被,左手却碰到了一处柔软。
床上多了一个人!
她吓得要从床上滚下去,床沿似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如一堵墙将她牢牢困于床上。
这不是她的床,甚至不是她的家。
那人被她踹了一脚,嘤咛着醒过来。
是个女人,还好还好。
“坤泽?敢上本王的榻?倒是有几分本事,能悄无声息将本王带到此处。”声音懒懒的,却带着危险的气息。脖子被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紧勒着,封易几乎要喘不过气。
比糯米糕还要甜腻的声音,还有薄荷的清香。
“你……疯啦……小花……我……封……”封易使劲掰开那条快令她窒息的尾巴,并试图唤醒小花的理智。
小花好似真的疯了,非要在床上弄死她不可。
蠢狐狸,死狐狸,她爹的,姐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她!
她用尽全力掐那条尾巴。
就在封易以为此生将要草草了结时,尾巴猛然松开,冰冷的空气再次进入胸腔,肺部火辣辣地疼。
“该死!谁允许你碰本王的尾巴!”小花娇声哼着,被尾巴尖的疼痛刺激到。
封易要被气死了,眼睛逐渐适应了黑夜的环境,她压过去揪着小花的衣领怒骂。
“你失智了吗!看清楚我是谁!差点掐死我!”她很愤怒,声音却大不了,骂破了音,嗓子又疼。
“你……你,本、本王……”小花支支吾吾的,似乎被震慑住,眼神闪躲,时不时往下看。
身后的尾巴一晃一晃,三条大尾巴在讨好她。
“你先松开本王,离远一点。”她磕磕绊绊地说,又不知犯了什么病,一直以本王自称。
封易也发现小花的不对劲,身下这狐狸似乎不认得她,还多了条尾巴。
她甩开手,小花的脑袋磕在床头上,发出痛呼。
“你!本王要——”小花还想威胁她,被她一瞪,立刻收住声。
“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可以这般猖狂……”小花一手揉着后脑勺,一手捂着鼻子嘀咕道。
淡淡的月光从窗棂照进,她勉强看清周围的布置。一床一柜一桌椅,破文书院斋舍的典型风格。
不知为何,她出现在了小花的斋舍中,对方这次不发情,反倒是失了智。
“啊!”小花惊叫出声,也不捂鼻子了,一遍遍数着自已的尾巴。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本王的尾巴!”她愤怒地扑上来咬人,封易揪着一只狐狸耳朵将她的脑袋抵开。
“冷静一点,我可什么都没做。”小花伤心落下愤怒的泪水,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封易心里反而出了气。
“本王可是堂堂九尾狐啊……”
九尾狐?
封易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尾巴上,按她的猜测,这次多半与印记脱不开关系。
若是小花本来就有九条尾巴,每消除一次印记,便恢复一条尾巴,照此推算,印记极可能有九处。
这附近定有其中一处。
“本王可是天级乾元,你别过来啊!”小花甚至来不及心痛消失的尾巴,眼睛含着泪,抱着被子往后缩,才发现离不开这张床。
小花一脸绝望,两手护在身前,誓死维护自已的清白。
薄荷气息愈发浓郁,又夹杂着若有似无的酸甜气味,像葡萄。
莫名觉得干渴,身体愈发燥热。
封易只能加快手上的动作,一把抢过被子,查看上面是否有长乐阵的阵纹。
确认被子没有,又要掀竹席。
彼时,她正跪在床头,趴下去扯竹席,一具身体从背后覆上来。
“本王可是……天级乾元,便宜你了……”
那只脑袋埋在颈边,毛茸茸的狐狸大耳朵擦过她的耳廓,明明长得一副身娇体软的样子,不知哪来的蛮力,牢牢压住她的手。
被咬几次,她也能猜出一二,这薄荷的清甜若是闻起来还夹杂着几分葡萄的酸甜,这狐狸就要咬人了。
才发完癫,现在又来发情。
她趴在床上,那只臭狐狸就坐在她的腰间,两只狐狸爪子又死死压制住她,一分动弹不得。
咬吧咬吧,赶紧完事,封易已经放弃抵抗了。
“嗯?怎么不反抗?就知道你馋本王的身子。”小花还在废话,封易催促她快些。
衣领被小心咬开,近处的呼吸声有些颤抖,她闭上眼睛等待着熟悉的刺痛感,却听见了身后人的抽泣声,禁锢双手的力道也松了。
临门一脚,怎么哭了?
小花还压在她腰上,封易艰难翻了个身,极力平稳自已的呼吸,她哑着声问:“怎么哭了?”
“你欺负我,你分明有别的乾元,还勾引我作甚?”小花边擦眼泪边说。
什么乾元?次次被咬的都是自已,究竟谁欺负谁呀!
“我还没有过别的坤泽,今夜还少了六条尾巴,无端端被拐到此处又被你凶……”小花委实哭得很委屈,眼神时不时往她身上瞄。
在床上折腾许久,封易的亵衣已经半敞开,露出莹润的肌肤和幽深的山谷。
这信引怎地如催情药一般,每每闻到脑子里就有些旖旎的想法,总想行些不轨之事。
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
“别哭了,小花……天级乾元。”想想对方又不记得自已,中途改口道。
谁知她哭得更大声:“你还对着我喊别人的名字,果然只是贪图我天级乾元的身子。”
“噗嗤!”封易头次觉得小花比起话本里头的“傻白甜”不差多少。
“还笑!还笑!”小花恨恨地拧她腰间的软肉。
封易闷哼一声,又软倒在床上,两颊上的粉蔓延至全身。
流氓!好疼!
更多的是麻痒。
亵衣被解开,又缠在她的腕上,封易彻底软成一滩水,任人摆布。
“是我的!”她将头埋下去,像是抢糖吃的小孩,发出闷闷的声音。
“嗯……你……”你轻点,剩余两个字被封在口中,怎么也说不出。
封易只能看到两只狐狸耳朵和一只黑黑的脑袋在上下耸动,她抬起被捆住的双手,搭在小花颈后。
信引原来还可以从这里进去……
“呜……嗯……”
破碎的呻吟,急促的喘息,温柔的舔舐,刺痛的啃咬,她抓紧顺滑的黑发。
呜……怎么又要哭了?
封易睁开眼,那只脑袋已经凑到眼前,她的脸上的泪水早已干涸,所以是谁在哭呢?
“乖姐姐,不要哭啦,我会心疼的哦。”嘴上说着软乎乎的话,那双杏仁眼中却满是侵略意味。
“姐姐,你真的好香啊。”
“姐姐,告诉我,你的名字?”小花特意停下来,给予她说话的时间。
骤然的停顿让她难以启齿。
什么名字,这不重要,她只想让她继续。
“姐姐,不行哦,乖乖的小狗才可以得到奖励。”
她第一次觉得自已的名字这样难读。
“原来你叫封易呀……”她不停念她的名字。
“记住,我叫陆难,是江河陆海的陆,迎难而上的难。”
陆难让她睁开眼,狐妖的瞳孔已经变成翠绿色,她被卷入翠绿的旋涡。
“封易,你只能有陆难一个乾元哦。”
封易只能有陆难一个乾元。
后颈处迎来熟悉的刺痛感,她再度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