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云墨
我叫云墨。
我大概是病了。
我看到太阳上出现了一双眼睛,
一双,还未睁开的眼睛。
——— ———
夜还未降临,这天色在转瞬间从晴空万里变得无比昏暗。
狂风吹拂大地,灰尘扬起,将这小区渲染成模糊的土黄色。
雨滴在陡然间疯狂砸落,打在小区门口的幸福家园四个字牌之上,发出脆响。
暴雨之下,污秽被洗净,污渍流淌,却也将原本干净的地方染黑。
小区之外,满是废墟,那已经推倒一半的巨大建筑之上,有黑影闪过。
可能有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在其中,躲避着这突如其来的大雨。
云墨揉了揉刚刚因为直视太阳而有些刺痛的眼睛,匆忙的撑开伞,向前方不远处的三号楼跑去。
“爸,妈,我回来了。”
楼道的灯光忽闪忽闪的,明暗不定,云墨在门口抖了抖伞,将雨水隔绝在屋外。
推开屋门,云墨看着这不大的屋子之中。
妈妈正在厨房用镊子给晚上的饭食做着装饰,像一个艺术家一般。
爸爸在客厅之中看着新闻,神情愤怒,嘴里不停喊着"废物,废物“什么的,看样子,很不好惹。
“本台消息,本城发生恶性杀人事件,目前已有两人遇害,现发出特级通缉,于欢,男,38岁,「照片」特征:长发,瓜子脸,嘴角带有一颗黑痣,请有知情者联系电话×××××××,奖励30万元。”
电视中发出声音,模糊的照片,正宗的播音腔,配合那空气中的肉香,还有父亲对着电视的叫骂声,真有一股记忆中家的味道。
“先去房间歇会儿吧,肉还没炖好,还要一会儿才吃饭。”
妈妈从那半掩的厨房门里探出头来,看向云墨,脸上的一滴血红随着她手背的涂抹,变得格外显眼。
云墨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进入了大门旁边那属于自已的房间,把自已摔到了床上,脑海之中,思绪纷飞。
还有两周就是清明节了,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有好几天了。
从迷茫到接受,本打算着迎合这个世界的爸妈,准备装一个好儿子,在这个世界好好的生活下去。
不能像前世一样,每日半梦半醒,不是吃饭睡觉,一群人过家家,就是看那些两三个人演的东西。
你说,这羊怎么就不能穿丁字棉裤了?就因为它膻吗?
哎,自已怎么又胡思乱想了。
羊穿着羊毛大衣,大夏天的,再穿丁字棉裤,肯定热啊。
哎,不知道这丁字棉裤是不是纯羊毛的?
如果是,那羊穿着,会不会刺挠啊?
云墨摇晃了一下脑袋,站起身来,给了自已右脸一个大嘴巴子。
不行,可不能像之前那样胡思乱想了。
虽然精神病不需要正常的逻辑思维。
但云墨,你得装一个正常人啊。
云墨望着简陋的房间,破旧的床,房间里忽闪忽闪的灯泡,窗外掉光叶子的树,还有那树下吃屎的狗。
啊,舒适宜居,环境优美,多好啊。
就是这狗当众吃屎不太好,至少得给拿个盘子啊。
看样子,估计还是凉的。
那些极端动物保护者呢?!
快给拿去微波炉叮一下。
啪,又一声脆响。
云墨又给了左脸一个嘴巴子,让左右均匀。
这里不会强制限制自已的行为,不会强制给自已吃药,不用每天跳开心操。
更不用担心有病友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突然绕到你背后,或者夜里静悄悄的来到你的床下面。
为了这样的幸福生活能延续下去,云墨准备编造一个自已失忆了的故事。
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嘛?
得病失忆之后,父慈母爱子孝,又是幸福的一家人。
可家中父母却从没问起自已任何事,只是每天惯例的喊自已吃饭,晚上一起看电视,然后天黑就催自已去睡觉。
偶尔问起自已的事,爸妈却只是说自已两个人一直在外地打工,所以有些事,他们也不太清楚。
所以,作为爸妈,对自已的儿子除了名字,其余一概不知?
不知道孩子的爱好,不清楚孩子的生活?甚至,孩子的迷人杂志藏哪儿都不知道?
其实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例如,为什么家里没有我马过的痕迹?桌子上为什么不是抽纸而是砂纸?家里的牙膏为什么刷完口气这么清新?
虽然我接受手动挡,但是这砂纸是不是强人所难了啊?
还有,自已之前一个人生活为什么还是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带气儿的也行啊。
实在不行,也能接受东拼西凑的。
再不济,拿包抽纸也行啊,砂纸真的很疼。
还有,这屋子里灯这么多天了,为啥还不修?每天忽闪忽闪的,是专门用来提供氛围感的吗?
岂有此理,指鹿为马的。
可这些问题,云墨却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毕竟,自已只是一个替代品,言多必失。
而且,留守儿童就是酱紫的,独立自主。
嗯,合情合理。
怪不得自已就爱吃蔬菜沙拉,因为总是无盐。
云墨在窗边歪斜着嘴,思维又开始走偏了。
“儿子,吃饭了。”
门外的叫喊声响起,云墨摇了摇脑袋,将脑海里发散的思绪晃散,打开房门。
“儿子,你的。”
云墨看着那盘子之中的黄瓜,胡萝卜,紫薯之类的水煮菜,胡萝卜甚至被雕刻成黄瓜的模样,显得格外精致。
对面,两盘热腾腾的红烧肉,垫底是排骨,上面甚至精致的撒着肉松。
可云墨却感受不到丝毫的香气,甚至闻到那飘散过来的味道,还有点儿想吐。
“快吃吧,营养均衡的。”
若是之前,云墨肯定要对妈妈说,快端远点,可这几天的生活,让云墨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毕竟,自已是真的吃不了任何肉类,甚至,那滴落在食材中的油脂。
云墨机械的夹着盘中的蔬菜,只嚼了几口,便吞咽了下去,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似的。
“我去睡觉了。”
顾不上看父母的脸色,云墨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翻来覆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四周寂静无声,云墨瞪大着眼睛,看着屋顶。
生活难道就这么平淡的过下去了吗?
穿越没啥福利吗?
不来个系统什么的吗?
没有系统,好歹脑子里塞百十来个老爷爷啊。
或者?其实我的父母才是我的外挂?
我的大佬爸爸和我的巨佬妈妈?
妹妹呢?妹妹在哪儿?
唉,这甚至都没有以前的生活刺激。
云墨有点儿遗憾,重活一世,我只是简简单单的做一个祖宗人有什么错呢?
突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云墨转动了一下头颅,看着屋门,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毕竟爸爸妈妈年纪大了,起夜也算正常,所以云墨也并不在意。
突然,口水吞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微弱的声音在云墨这从小神经衰弱锻炼出的耳朵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是我的父母吗?有父母会半夜在自已的儿子门口,咽口水吗?”
疑问,恐惧,似山崩海啸般在云墨的脑海里产生。
一下子,云墨仿佛能听到自已心脏迅速搏动的声音。
“真是太可怕了。”
黑暗中,云墨的声音颤抖着,一抹白色的弧度出现。
他恐惧得都咧开了嘴。
—— ——
当你开始怀疑时,突破口往往是之前不在意的小事。
第二天,云墨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终于等到爸妈一起出去了。
他看着桌子上,有点儿纠结,洗澡是用这粉色的香皂皂,还是这粉色的沐浴露呢?
不过,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都做完形填空。
开心的洗澡,涂抹着洗发露,嘴里叼着香皂,泡沫淹没了云墨的头。
突然,云墨愣住了。
他把眼睛上的洗发露抹掉,吐掉嘴里的肥皂,看向门口。
啊,还好还好。
没有人。
吓死彦祖了。
云墨愉快的冲洗着头发,却没看见,本来紧闭的门,打开了一道缝隙,把手悄无声息的转动,门又合上了。
头顶,黑色的发丝垂在花洒之下,水流顺着垂下的发丝,滴淌在云墨的身上,却在他抬头冲着洗发膏的时候,缩进花洒,消失不见。
擦着自已身子的云墨转动着头颅,愣在了那里。
然后,咧开嘴,无声的笑了一声。
洗澡被偷窥?
那不是常事。
不过是身份调换了而已,那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蹲下了身子,捡起了肥皂。
趁着捡肥皂的时候,他看向地漏,趴在地上,甩着不干不净的东西,仔细搜寻了一番。
果然,没有一根头发,不论长头发短头发,甚至……卷头发。
云墨皱眉。
嗯,我从小自然卷,居然也没有?
这不合理。
腋毛也不掉吗?
洗手池,马桶,下水口,洗脸毛巾,甚至那牙刷,云墨都翻了个遍,没有看到一根毛发。
难道……
他们都是秃头??
啊,这……
会不会遗传啊。
云墨叹了一口气,希望是隔代遗传。
要不自已别要儿子了,直接要孙子吧。
不行,前世一直当孙子!
重活一世,老子要当爹!!!
歪嘴的笑容再次出现在云墨的脸上。
——————
带着心中的疑问与当爹的惊喜,云墨接着开始了自已对于这个家的探索。
原本家中一直说自已是吃素的,所以一直给自已吃的蔬菜,而自已也因为闻到那肉类的味道恶心,所以一直没有怀疑过什么。
现在看来,有猫咪啊。
趁爸妈不注意,云墨从冰箱冷藏之中偷了一块肉。
云墨躲在厕所里,看着手中的肉块,忍着心里对着这肉块的恶心,准备往嘴里塞。
可还没等到嘴里,那巨大的恶心感让嬴潜手颤抖了一下,手中的肉块掉落。
看着那马桶水中的肉块,暗红色的肉块上,布满着黄色的脂肪,甚至隐约有些泛粉红的肉。
云墨心中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这是……人肉?
脚步声传来,云墨赶紧按下抽水马桶的按钮,用水扑打着自已的脸,看着镜面之中自已那带着血丝的眼睛,挤出一个笑容。
所以,他们是想要杀了自已,然后吃了?
其实,牛肉的脂肪也是黄色的吧?
毕竟他们是我的父母,父母就应该爱孩子啊。
所以,应该不可能吧。
……
如果不是。
……
那该多失望啊。
镜子里,云墨看着前方,嘴角逐渐提了起来,眼睛血红,逐渐癫狂。
桀桀桀桀桀。
“儿子,在干嘛呢?笑成这样,都变态了。”
“不要上厕所上太久,会得痔疮的。”
云墨刚刚扬起的嘴角就塌了下来,回答了一声知道了,却隐约听到了门外一声含糊不清的低语。
“得了痔疮,那肉质可就不好了。”
云墨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看着那厕所的房门,不知不觉,握紧了手中的牙刷,嘴角又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真好,没有白高兴。
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对吧?
爸?妈?
——
小区之外,那拆迁烂尾的废墟之中,一个男人蹲坐在那楼板之下,看着这暴雨之下的小区,对着手中的手机说着话。
“糖葫芦小队,山药豆报告,三级诡墟,幸福家园,今日并无变化。”
“不过今天下午,我好像看见一个人在里面闲逛。”
“嗯,看起来,有时候好像在自言自语。”
男人说话有些迟疑。
“不要有任何动作,那可能并不是人,尽量不要直接观察。”
“目前未知这幸福家园为何在前几日突然从一级诡墟变为三级诡墟,不知其是否还保持中立。监视即可,不要有任何行为动作。重复,不要有任何行为动作。”
电话里传来严肃的声音。
“山药豆收到,山药豆收到。”
男子收回电话,目光却并未移动,拿出一个潜望镜,目朝东方,紧盯着这南方的小区。
这拐着弯儿看,应该不算直接观察吧?
如果能用摄像头就好了,这样就不用这么辛苦的盯着了。
小区因拆迁计划烂尾的那四栋楼之上,灯光星星点点的亮着。
有影子倒映在窗户之上,却被这雨水蒸腾而起的雾气模糊。
那一号楼五楼,一个女子身着在这黑夜里仍旧鲜红无比的衣裳,站在封闭的阳台上,看着窗户外面的那三号楼301室,喃喃自语。
“真是倒霉啊,一个普通人进了这里。”
“可惜,碰到姐姐不高兴的时候,不然,说不定能活下来。”
女子对着窗户,一口烟气吐出,本就模糊的脸愈加的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