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的,这几日白天放晴,快要到夜晚的时候,天空就堆积起了乌云。
还有几天就是清明节了。
“爸?妈?我回来了。”
云墨从小区秋千架那儿溜达回了家,插入钥匙,打开房门,看着这灯火通明的室内,有磨刀声响起。
云墨看着客厅之中,爸爸坐在地面之上,在那块墨青色的磨刀石上一下一下的磨着那带着血红锈迹的刀。
云墨抬头向那半敞开的厨房门望去,却并没有看见妈妈。
“妈呢?”
爸爸没有抬头,只是仔细的磨着刀,还时不时用手指磨蹭着刀锋,好像在看锋利度。
“什么事儿每天都是妈妈妈的,有啥事儿不能叫我?要干啥?”
“晚上吃啥?”
“……你妈出去买一些佐料去了。”
爸爸沉默的继续磨刀。
云墨点了点头,和一般的父子一样,相顾无言。
云墨自顾自的在那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磨刀的男人,挠了挠脑袋,决定找点话题,解除这尴尬的氛围。
“爸,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磨刀了?今晚有大餐吗?”
爸爸听了,顿住了磨刀的手,抬头看了看反着趴在椅子背上的云墨,目光在他身体上游离。
“对,今晚有大餐,万一带上铁锈味儿,那可就不好了。”
云墨听了,点了点头。
“这倒是。”
爸爸又开始一下一下的磨着刀面,那刀与石头的刺耳摩擦声在室内回荡着。
“要我说啊,那肉得腌制好。虽然我不吃,但是我也是有追求的。”
“弄点香菜洋葱芹菜黑胡椒腌一下,然后用平底锅煎出它自身油脂的香气。来上一点点盐,少放一些米酒,多了会酸。可千万不能放鸡精味精,会失去食材原本的味道的。”
云墨在那儿侃侃而谈,那还时不时的舔弄一下嘴角。
男人听得很感兴趣,喉咙上下滑动,连那手中磨刀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我先回屋了。”
云墨听得磨刀声有些刺耳,站起身来,对着男人说了一句。
男人也不回话,只是点了点头,默默加快了磨刀的速度,那嘴角扬起怎么也下不来的笑。
云墨关上屋门,靠在屋门口,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容。
原来今晚有大餐啊,那是不是代表,我的温饱问题,今晚就能解决了?
嗯,父慈子孝啊。
“儿子,出来吃饭了。”
妈妈将一个盘子放到桌上。
“今天吃这啊,唔,我不爱吃香菜芹菜。”
云墨看着桌面之上的香菜芹菜,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吃点吧,很香的,今天允许你喝一杯酒。”
妈妈将一杯米酒放在云墨的身前。
“我不爱喝酒。”
“让你喝就喝,这么大的人了,酒都不喝,以后出门怎么跟别人交际!”
旁边,爸爸吃着盘子里的水果,喝骂道。
旁边妈妈可能觉得男人太凶了,打了他一下。
“你们今天不吃肉了?爸不是说今天晚上有大餐吗?”
云墨看着对面的两盘黄瓜水果有些好奇的问道。
“哪有什么大餐,今天我跟你爸清清肠胃。”
妈妈瞪了爸爸一眼,笑眯眯的对着云墨说道。
“吃得跟腌料一样,我是任人宰割的牛羊啊?”
云墨吃着盘中的蔬菜嘟囔道。
爸爸好像心情很好,吃着盘中的素菜,细嚼慢咽的,完全没有往日里那狼吞虎咽的气势,时不时还慈祥的对着云墨笑一下,惹得云墨嘴角也止不住的笑意。
“爸,妈,你们也吃点儿,对身体好,听说香菜吃多了,身上还会有特殊的香味儿呢。”
云墨看着香菜芹菜,艰难的咽下去一点,然后孝顺的全拨到对面的两个盘子里。
“好好好,酒喝了,这可是特地买的别人家自家酿的米酒。”
妈妈将酒杯往前推了推。
“爸,妈你们也来点儿?我敬你们,来,干了。”
三人举杯,一副阖家欢乐的模样。
“天快暗了,我睡去了。”
云墨将酒杯放下,抹了一下嘴,离开了桌子。
“晚上早点睡。”
妈妈温柔的说道。
“哼,晚上再敢玩手机,明天就把你手机砸了。”
爸爸砰的一声将杯子砸到桌上,好像有点醉了,怒哼一声。
“哎呀,别这么说孩子,今天晚上让孩子开开心心的。”
妈妈推搡了一下旁边的爸爸,笑嘻嘻的骂道。
云墨没有管身后的两人,自顾自的去往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哎呀,今天高兴,说他干嘛?”
“哼,废物,都是废物!还有那弄得肉都吃不了的废物。”
“不要在家里说这些,也不怕被别人听去。”
“为什么不能说,只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而已,而且,我们又没有亲自动手。”
“不要说了,有些事儿,可以做,不能说。别到时候把一号楼的女人引过来了,据说,她特爱管闲事儿。”
“哼。”
云墨移开贴在门上的脑袋,走到窗户前,看着外面风吹动着树叶,树叶掉落,上下翻飞,堆积在地面,逐渐多了起来。
我想我应是枯叶,不常青不生长,落于泥土,化为供给他人的营养,无来生无过往。
去**的,老子就该放肆生长!
把你丫的常青树全给伐了!
“一号楼……原来,你们害怕她?那就不用着急了。毕竟,有父有母才算家啊,我自已饿点算得了什么呢。”
那窗户之上,云墨的倒影,白皙的牙齿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一滴泪水从嘴角滴落地面。
18:45
云墨关闭了那手机的灯光,静静的躺在床上,双手合在肚子上,睡得十分安详。
也不知多久过去了,哒,哒,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而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两道身影出现在门口处。
那月光透进窗,那一道身影的手上似乎有一道寒芒闪过。
“爸,妈,我突然想起忘了跟你们说一件事了?”
床上,云墨一下子坐了起来,像个弹簧一样,笔直的对着门口。
两道身影愣在了那里,其中一道身影将右手向身后别去。
“儿子,怎么突然喊我们啊?是不是做噩梦了?我跟你爸害怕你出事,找了钥匙来看看。”
妈妈慢慢靠近着床上的云墨,不过黑夜中,却有点看不清面貌。
爸爸紧随妈妈身后,那高大的身材前倾,刻意向门口靠了靠,似乎在堵着谁的后路。
云墨目光斜视,撇了撇嘴,此地无银三百两,你骗小孩儿呢。
老子可不是一个幼稚的成年人。
“一号楼有个红衣服的姐姐明天邀请我去她家做客,我今天吃饭的时候,忘记跟你们说了。”
云墨将手里的阿贝贝兔子娃娃往被子里塞了塞,看着前面的两道身影,笑容满面。
那白色的牙齿在黑夜里,格外醒目。
“一号楼?”
妈妈看着那坐起的云墨,回头与身后的男人对视一眼,然后都皱起了眉头。
“对啊,姐姐还说让我有事儿喊她,她一定会来的。”
云墨看着黑乎乎的两道人影,眼睛都不带眨的。
“儿子,那你早点睡,明天提点东西过去,不要失了礼。”
妈妈按住了身后爸爸向前的身子,拉扯着关上了房门。
黑夜里,云墨看不清表情,只有那低沉的声音响起。
“好的。”
“妈妈。”
楼道中,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你想得罪一号楼的那个吗?”
“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怕什么?”
“等等,再等等,这么多天都等下来了,还缺这几天吗?”
“万一被那女人吃了怎么办?”
“那不正好有理由去杀了那女人了,毕竟,这可是我们的儿子啊。”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
含糊不清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入了云墨的耳中。
不过云墨却并不在意,而是开心的用脚将被子叠了起来,头缩了进去,将阿贝贝兔子娃娃抱在怀里,将一个枕头用脚夹住,像小时候的被窝封印一般。
“有靠山的感觉,真好。”
云墨心满意足的睡去,十分香甜。
客厅中,轻微的时钟的滴答声响完过后,又有脚步声响起,不过这次,却是停在了云墨的门口。
“儿子,你出来啊。”
“爸爸妈妈饿了。”
声音响起的瞬间,一道灯光从门缝照了出来。
门口那一双血目看着眼前光亮处白亮的牙齿,一个丑丑的兔子玩偶,然后是一双带着惊喜的眼睛缓慢移了下来。
而后,一句故意压低的声音响起。
“我又看到你了。”
“正好,我快要饿疯了。”
门吱呀的一声响起,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好像还夹杂着呜咽和蹦跶远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