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空一声巨响,主角闪亮登场
楔子
建宁五年夏六月,天气酷热,夜间蝉鸣格外闹人,雒阳城北宫景阳、章德两殿灯火通明,一群宫女正匆匆忙忙地穿梭在回廊之间。
几个小黄门守在两宫的门口,豆大的汗水不停地滚进眼中,但他们无一人敢去休息,在浑身衣衫快要湿透时,几声婴啼传了出来。
浓浓夜色中,中常侍宋典小心翼翼的站在德阳殿的外间回话,周孝帝符元嘉的声音从里间传了出来,带着点漫不经心,“谁先生了?”
宋典垂着头,躬身回答,“ 回陛下,是景福宫何美人。”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是位公主。”
片刻之后,宋典拉开德阳殿的门,一股热风迅速扑到了他脸上,他急忙从门缝中挤出来,抬手擦了把汗,捏紧手中的懿旨,疾步往章德宫而去。
孝帝登基初,膝下无子,便言后宫先生下皇子者,尊为中宫,如今章德宫宋贵人先诞下皇子,章德宫自是人人欢喜,懿旨已下,今夜过后,宋贵人就是宋皇后了。
暗夜中,景福宫中两个宫女趁着夜色从西侧门而出,一个宫女胳膊上挎着篮子,两人一路躲着门侍,找到了正往章德宫而去的宋典。
后半夜,寂静夜色中,宋典从北宫东明门而出,一路向东,叩响了永和里渤海王的府邸。
……
南阳郡连着下了几日的春雨,刚暖和没几日的天气骤然变冷。
符明光坐在马车内,还是没想明白,自已在公司熬夜加班的人,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建宁二十二年了?
从公主府醒来到如今这陡峭的山道上,符明光一直都没想明白。
不过比起当资本家的牛马,穿成公主后的生活相对还是不错的,就是这刚开春,天气还没变暖,就要长途跋涉,也当真是磨人。
符明光一边默默吐槽,一边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车内闭目养神的老妇,见她没有要醒来的样子,符明光紧了紧怀中的暖炉,轻轻跺了跺脚,觉得自已的脚要冻掉了。
长时间不动的坐姿使得她浑身僵硬,颠簸的马车晃得人头晕,符明光终是没忍住掀起车帘,扑了一脸的凉风,车内的温度顷刻间便降低了几度。
马车角落原本坐着闭目养神的老妇,感受到符明光的动作,面无表情道:“殿下莫要心急,马上就到方城隘口了,过了那里,今晚咱们就能到南阳苑城。”
符明光顶着寒风将头探出马车,入目的是连绵不绝的山峰,近处山林间带着一点绿,而远处的山顶却还戴着白帽。
看着车外陡峭的山道,符明光不禁感叹道:“《各州志》中说,方城隘口,乃入南阳唯一关口,四周群山环绕,景色各异,如今看来,倒也算是写实。只可惜这山中道路实在是难行。”
符明光兴致勃勃的将目光从远处落到山道上,语气低落了不少,因为下雨,山道泥泞不已,有的地方还渗着冰渣,导致马车前行极为困难。
“殿下!”
马车内一声呵斥打断了符明光,“ 虽出门在外,但礼不可废……”
“当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谨言慎行,未可高声喧哗,亦勿随意后顾,傅姆,这一路上您都说很多遍了。”符明光收回脑袋,坐直身子朝旁边的傅沅说道。
傅沅面色严肃,上前将车帘拉好,“殿下莫要闲奴唠叨,此番南下,殿下代表着皇家颜面,一言一行自当慎重。”
符明光兴致被扫,有点不耐烦,“现在是在外面,傅姆不说谁又会知道我行为如何……”
“殿下,莫要任性。”傅沅抬起头打断符明光的话,符明光看着傅沅面带冷色,表情十分瘆人,她咬咬后槽牙不说话了。
看着面带倔强的符明光,想到临行前皇后的叮嘱,傅沅终是叹了口气,上前为符明光添了一件披风,又换了一个较热的暖炉。
正要坐下,马车晃荡一下,停了下来,宫女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隘口到了。”
方城隘口作为南阳郡的“大门”,常年有人驻守,此时,万年公主年后要至南阳郡替帝后祭祖的消息早早就传到了南阳众军官耳中,所以等符明光一行人到隘口处时,一早得到消息的隘口官员,正等着迎接万年公主入关。
此时,隘口西北方向一里地外,简陋的泥茅寺中,一个小和尚正躲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寺中的几个人。
这些人抬着一个白布遮盖的东西,为首的男人三十余岁,身材高挑、面色消瘦,脸色虽显得疲惫,一双眼睛却清亮犀利。
梁尚挥手让小和尚过来,看着小和尚胆怯的模样,尽量让自已的语气和缓一点儿,“最近寺里来的香客多吗?”
泥茂寺虽然庙不大,但里面供奉的是十三佛之一的虚空藏菩萨,近些年来因疫病横行,百姓发现官府下发的药不能根治时,便将医治疾病的希望寄予虚空藏菩萨。
虽然仲春刚至,但来泥茅寺许愿的人并不少,只是这两天连下了几场雨,山路难行,人才没年关时那么多了。
小和尚行方见梁尚虽看着模样凶狠,但观其动作行为不像盗匪,便渐放下心来,仔细回道:“近日多雨,每日香客也就二三人。”
行方刚说完,一个胖乎乎的少年凑了过来,问道:“那可有让你印象深刻的人?比如大半夜来或者神色看着有异常的。”
周达问完,就见小和尚眼睛一亮,张嘴就道:“几日前有山下的猎户带着屠户家幺女来这里住过一晚,听其他香客说,他们两个是私奔……”
行方年纪尚小,还没修得不问凡尘的了无心,对外界事物还是会好奇,周达感受到身边梁头儿传来的视线,扯扯抽搐的嘴角,打断行方的话,“你们这庙中还能留宿?”
“自然可以,有的香客路程较远,为了让师父为其除去周身厄障,会在庙中住几天。只可惜师父年前带着几位师兄出去苦修,只留下我一个,至今还未归。”行方语气带着三分埋怨七分委屈。
“行方最近少有说话的机会,此时有了倾诉对象,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周达也是个话多之人,两人相见恨晚凑一起嘀咕起来,梁尚不管两人,转身进了旁边的大殿。
故此等梁十安从旁边厢房溜达出来时,周达和行方的话题已经歪到了天边,冷声打断两人,把话转回到最初的话题上,“最近两天内有没有一个大概六七十岁的老者来这里留宿?”
行方正跟周达说着藏空菩萨相关,就见一个年岁看着仅十几岁的瘦高少年问话,面无表情,语气甚是不耐,吓得行方脑袋一缩,反倒不敢说话了。
“哎,老大,你看你,把人小和尚吓的,语气温柔一点嘛。”周达看着躲在一旁的行方,上手撸了一把光不溜秋的脑袋,安抚道,“你别怕,他说话就这样,不是恶人。”
“……”
见小和尚确实十分害怕的模样,梁十安皱了皱眉,往旁边一站不说话了。
“我想起来了,前天夜里,的确有一位两鬓斑白的无须老者,冒雨来了寺里,说是要找我师父,师父不在,他就说要留下来等,可今天一早他就早了。”行方从周达身后探出一颗脑袋,朝梁十安道。
梁十安听完嗯了一声,转身走到院中,梁尚此时也从殿中走了出来,只见梁十安一把掀开白布,露出遮盖的人来。“是这人吗?”梁十安看向行方问道。
白布下的人面色灰白,头发散乱着,赫然就是一位死人。行方瞪大了眼睛,惊叫了一声,几步走近尸体,半晌念了句佛号,不可置信地结巴道:”他,他怎么……”
见行方的反应,梁十安便将白布盖回原位,起身往旁边一站,不说话了,梁尚便接话道:“这位是苑城牟县三老宋典,失踪多日,今早我们在寺庙旁边的树林里找到他,已被人杀害。”
梁尚看着小和尚瞪大的眼睛,表情不变,“你说他今早才离开,离开时他可曾说要去什么地方?”
行方勉强控制住表情,但仍然害怕,又念了几句佛号才道:“这位老施主早上用过斋饭后,本来说要跟我礼佛,但后来又脸色焦急的来问我,方城隘口在哪个方向,然后就行色匆匆的走了。”
“隘口?”梁尚沉思。
“哦,就是东南方向出南阳郡的关道,那里的温凉河上的木桥,可通车马,很多香客来寺里总会去那里欣赏风景,我原本以为老施主就是想去那里。”
梁十安听行方说完,目光落到白布上,他们早上在寺庙下山小道的树林中发现死者被悬挂在树林中,但检查后却发现,致命伤是左腹部的刀伤,宋典是死后被人挂到树上去的,现在听小沙弥的话后,那他极有可能是在隘口那里被人刺杀。
但隘口有守关的士兵,到底是谁,敢在军官眼皮子底下杀人?
梁尚显然和梁十安想到了一起去,梁尚看向儿子,见他也抬眼看过来,“你去。”
“我去。”两人同时出声,梁尚点点头,又加了一句,“我和周达他们先带尸体回苑城,县尉那边还在等消息,你查了之后不管有没有什么发现,都直接回来。”
梁十安点点头,握紧腰间的佩刀,转身就要离开,梁十安今年刚过十七,看着虽瘦,但梁尚知道那是因为练武肌肉紧致的原因,这些年来,在这方面他一刻都不敢松懈,眼看梁十安几步走到了门口,梁尚忍不住又叮嘱道,“小心一点儿。”
对于梁尚让梁十安一个人去,其他人都没有异议,毕竟他们去了也只能拖后腿,影响梁十安办事效率。
梁十安身影极快地消失在林中,他没想到,这是他们父子最后一次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