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锢之祸发生过两次,一次是先帝时,一次便是如今天子是刚登基掌权时。”梁十安淡淡的说着。
看符明光使劲儿点头,嘴角微勾了下,“那你可能不知道,比起先帝时期,天子登基时的范围更大,全族被灭者更是数不尽数。”
符明光张了张嘴,这些细节她还真的不知道。
“渤海王、河间王均被牵涉其中,满门被灭,只能清流派士人反对宦官参与前朝事务,他们就被扣上了结党的帽子抓起来杀掉,或者被流放、监禁,”
崔骃倒了一杯酒,猛灌一口,补充道:“有的人及其后人则一辈子都不许当官。”
符明光看《各州志》时,只觉得天子无错,现如今从另一角度来看,沉默了下来,当时袁汤的怒号仿佛还在耳边。
这些话过于沉重,他们只是上下嘴唇一碰,但这里面却有数千人的性命。
难怪如今的天子好像也没什么兄弟啊,都被他自已身边的宦官杀没了。
“还有一个。”符明光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皇室,但那人在扬州九江郡,是天子最小的弟弟,她的七叔,说起来,年岁如今也才跟她一般大。
梁十安挑眉,他跟崔骃终于把人引导上路了,“谁?”
“合肥侯,符元川。”
梁十安点点头,不算太笨。
“可是……”符明光皱眉,“他远在扬州九江,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吗?”
符明光话音刚落,一边的梁同玉手里的杯子突然摔落,见几人看过来,她连忙回神,弯腰就要收拾地上的碎片。
“别动,待会儿让人来收拾就行,小心伤了手,”梁十安阻了人的动作,拉着梁同玉坐下。
“同玉,你去休息一会儿,药我来煎,你放心,我保证看着你阿兄喝完!”符明光对梁同玉保证道。
梁同玉似乎确实很困了,也是点了点头,就起身到另一屋子里去,出门框时还绊了一脚,看起来实在是困得很了。
看着梁同玉出去,崔骃又接话道:“你说郝惟谅要的那些年轻女娘,最终都送往哪去了?”
符明光一惊,皇宫中宫女大多是各朝中大臣的女儿,也有极少数的从宫外买的,但数量并不多。
这个朝代买卖奴仆都需要官府文书,并层层上报给大农令,不过现在看来如今各地大族跟郡守才是有绝对掌控权的人。
梁十安想起刚进城那晚他看到的场景,往嘴边压了一口茶,目光闪烁几下,最终还是朝符明光说道:“晚上大概就知道这些人去哪里了。”
符明光跟崔骃的话不明所以,但再问他却是再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无奈中,两人只能散了。
问青州找了一个地方煎药,除了梁十安的,还有其他三州的。
三人还是老样子,但情绪稳定了一点,起码青州再靠近时不会害怕了。
“那就好。”符明光听着,笑了笑,虽然他们十三人中,只有她们四个活了下来,但也算是万幸了。
“殿下。”青州拿走符明光手中的扇子,“你坐一旁休息,这些奴婢来做就好了,要是在宫里,哪需要你做这些。”
符明光摇了摇头,拉着青州在一旁坐下,“可如今不是宫中了啊,这一路我们都吃了不少苦,青州,我早把你当姐妹了,你再自称奴婢我就生气了。”
“殿下……我,我不说了就是,只是心疼您……”青州缓缓叹气,哪朝的公主像她家这样啊。
“我倒没什么,我还担心你呢。”符明光说道:“边叙人看着却还不错,这次也帮了我们不少忙,但男子心意易变,心悦你时,恨不得把你藏起来,不爱时,说翻脸就翻脸,我还是担心。”
青州闻言笑了笑,“殿下是还没有自已心悦之人,若有了,绝不会这般说的。”脸上也像是松了口气,“我原本还担心……”
“什么?”符明光蹙眉,心悦的人么?
“我们准备出宫那几日,有一个人来找了殿下好多次,殿下还记不记得。”
符明光仔细想了想,那段日子如履薄冰,皇后虽然温柔,但在教导她时却绝不心软,她每日梦里都担心第二天出错,有来找她的人,也都让荆州一律回绝了。
青州见符明光毫无记忆的模样,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要好的人一下就疏离了起来。
不过,想到前两天在边叙书房里看到的秘条,垂下目光,既然公主都不记得,也不在意,也就不用再提起来让她烦忧了。
两人回忆起以前的生活,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把药熬好了。
青州把药都倒了出来,符明光端起其中一碗,往梁十安房里送去。
而她们头顶一处房间,窗户半开,梁同玉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香。
“药来了!”
符明光将碗放到桌上,将烫得发红的手捂到耳朵上,喊沉迷于图纸的梁十安,“快来喝啊,待会儿凉了。”
梁十安目光落到符明光红红的手指上,走了过来,“我自来就行。”
本来是好心,谁知符明光秀眉一簇,“我答应了同玉的,你不会不想喝吧?”
梁十安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喝个药而已。”
说着,伸手探了下温度,端起碗屏息一口气喝完了。
符明光瞧着人喝完,才拿出一颗蜜饯来,慢悠悠道:“哦~,既然你自已也说了,不是小孩子,想来这蜜饯你也是不想要的,我还是留给荆州她们吧~”
说完转身欲走,手腕被一把抓住,梁十安俯身,从她手中吊走蜜饯,含在嘴里,“谁说我不要?”
嘴唇轻碰指尖,一触即分。
符明光一愣,把手放下,轻握成拳,转,“我,我去看看荆州她们,你喝完就行了!”
梁十安看着转身跑出门的人,将蜜饯在口中滚过几圈,点了点头,挺甜的。
辰时刚过,楼里小厮已经点了蜡烛,门前热闹起来。
边叙很会经营,虽说凤凰楼是春柳,但在这个时代,这里也是很多文人所喜爱的地方。
马车上下来的,穿着华丽,有的还自带女眷,这些人被小厮都领进了三楼的宝间,一看都是常客。
一楼台中,今晚演出的女子已经登台,楼下人群聚集,声音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
符明光站在楼台上,抬头望着城阙之外的黑暗中,只一墙之隔,外面的人食不饱腹,里面的人醉生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