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铟背着周达走走停停,符明光跟在他身后。
就在符明光脚底的水泡即将磨破时,他们终于在一处臂弯中,看见一处农庄。
此时天刚蒙蒙亮,臂弯中四五户农家屋顶正冒着青烟。
三人走到一处小院门前,篱笆围的栅栏中,一方种着蔬菜,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妪正在井边打水。
崔铟将周达停靠在门边,上前敲门,等了一会儿,那老妪才一脸警惕 的拉开一点门缝,只露出脸来瞧人。
“阿婆,我们兄妹三人是往新野投亲的,昨天在林中走时我次弟被毒蛇咬了,昏迷不醒,我们兄妹三人赶了一夜的路,能否在你这歇歇脚?”崔铟说着,拿出了三株钱给老妪。
那老妪听了崔铟的话,看了看靠在门旁的毫无血色的周达,又左右看了看崔铟与符明光两人。
见其不像作假,才从崔铟手中拿了钱,开了门让三人走去。
老妪将三人带到一个房间,崔铟将周达放到床上,老妪的房子是个三开房间,中间堂屋,两旁的做卧室。
符明光目光担忧地看着房梁上的茅草,担心这是否能遮风挡雨?
“这是我儿子以前的房间,你们凑合着住吧。”老妪说着,转身往外走,
“水在外面院子里,想用自已打,吃的隔壁邻居家可能还有些饼子。”
“哎,阿婆,我们兄妹三人还需要几件干净的衣服,就劳烦你去找一找,还需要一点清热解毒的药,山里人一般家里都有草药呢,也劳烦你一并找来。”
崔铟说着似乎觉得要的着实有些多,便又给老妪十铢钱,可能是钱给的到位,老妪也不多言,拿了钱,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老妪一走,崔铟便直接瘫在了周达旁边,符明光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见着可以跪坐的垫子。
她觉得自已的脚非常疼,也急需要歇一歇,但又无奈只有一间屋子。
周达昏迷,崔铟背着人走了一天,这屋子最好留给他们休息。
符明光只好出了房间,坐到了院子里的一个草垛上,实在劳累,又是乡下,怎么坐也没人管,符明光倒还自在起来。
那老妪看着年龄很大,实则手脚麻利,不多时,便拿着崔铟要的东西回来。
只是怀中只拿了一件素色女直裾裙,“两位公子与我儿身形相仿,若不嫌弃,我儿的旧衣随便穿。”
老妪说着,把衣服找出来,将药放到一边,符明光拿着要换的衣服。
站在院中,崔铟此时也缓过劲儿来,一拍脑袋,忙让老妪重新找个房间让符明光歇脚。
“小娘子,你暂时在这屋,这是老婆子平时住的,还算干净。”
老妪出去一趟变得十分有眼色,知道这几人均不是普通农家人,猜测是城里哪家大户的儿女,待人温和有礼起来。
“多谢老夫人。”符明光克制疼痛的双脚,缓步挪到了屋中。
还没有人这么称呼过老妪,老妪受宠若惊,上前搀扶住符明光,“娘子见外了,我姓冯,你喊我冯阿婆就行。”
“冯阿婆。”符明光微微一笑,看着冯阿婆,想起自已的奶娘傅沅来。
老妪看着天仙般得姑娘,又如此乖巧,是村里从没见过的可人儿,称赞着连连点头,关门出去了。
待符明光费力换来身干爽的衣服出来,崔铟正在院中熬药,“殿下,怎么不歇歇?”
符明光担心周达,虽然疲惫,但要睡却并睡不着。
看着崔铟一边要熬药一边还在旁边捣碎草药,坐过去说,“我来捣吧。这是给周达外敷用的吗?”
崔铟有点惊讶,“殿,呃,你还懂这个?”
符明光让崔铟起身,自已拿起药捣起来,见崔铟大惊小怪,便问:“你不是也会?”
崔铟笑了,弯腰往一旁炉中添火,“这还得多亏同玉妹妹,给我说了不少受伤简单处理的方法,我常年在外游走,用的也多。”
说起梁同玉,两人不免想起昨晚的情形来,他们跳船前自然也看见了梁同玉被徐奉挟持。
符明光又担忧起来,“不知道同玉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唉,没想到那贼人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了十安他们头上,早知道,当时就该把同玉也一起带上,他们帮了你,我看如今,南阳他们也呆不下去了。”
崔铟性情直率,虽然身为读书人,但由于一直在外游荡,说话向来直接。
话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已的话似乎有点问题,忙弥补道:“这些贼人所谋不小,就算没有殿下,按着梁兄的性子早晚也待不下去的。”
符明光有些出神,她因是继后何皇后唯一的孩子,何皇后在教养方面,格外认真和严厉。
同时,何皇后也给了她很大的权利,她甚至可以参与后宫诸事。
也正因为如此,这次外出南阳祭祖之事,才让她来办,只是没想到南阳之行竟会变得如此艰难。
看着符明光心不在焉的捣着药,崔铟叹了口气,当今天子一心享乐,不问政事。
最重要的是,天子如今还并未有皇子,何皇后自生下长女后便再无所出,后宫诸妃,更没有动静。
天子又格外宠信宦官,不满之人日渐增多,如今公主遇刺,想来宫中的局势一定非常不好。
而且何皇后虽然出身南阳,但她只有一个弟弟——何晋,现任西北骠骑大将军,驻守在并州,所以符明光在南阳也并无可靠之人。
符明光此时与崔铟想的差不了多少,之前她多呆在后宫,对前朝的事了解不多,也并没有多少危机感。
这次南阳的遭遇让她开始思考,何皇后为何会在这种时间将她送出宫来?
没错,符明光经过两天的遭遇,已经回过味儿来了,拉拢南阳太守褚贡是假,把自已送出宫来才是真。
符明光回忆着所有细节,突然想起快要到方城隘口时傅沅曾提过的一件事来。
符明光第一次出远门,对路上所见所闻都很好奇,傅沅一直训诫她要无论身处何方也要铭记自已的身份。
当时还曾提出一位中常侍宋典,并暗示自已来南阳后可以来拜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