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伙子,你很虚啊
京郊清源镇。
山野寂静,夜色微凉。
零零散散的屋舍洒落各处,一处占地稍广些的庄子占据了清源河上游最佳的地理位置。不远处绵延的山脉在夜色下显得尤为深沉厚重,像匍匐狩猎的猛兽张开血腥森然的大口在请君入瓮。
庄子外的小道上,一道纤细的人影被月色拉长,由远及近,行走时口中不知名的小调混入虫鸣声中时断时续,显然心情似乎不错。
行至转角处,蓝悦璃欢快的步子突然微顿,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黑白分明的眼珠转出一抹狡黠。她暗自蓄力,随即便若无其事地转过墙角,细看之下,神色含着一丝警惕。
走到草垛旁时,她一掌挥出,草垛顿时炸开散落四周。
地上阴影晃动,一道劲风伴着浓重的血腥气迎面袭来。
蓝悦璃步子一错折腰避过,身法闪动提膝撞去,高大的身影交臂挡住却连连后退摔倒在地,被她轻松压制。
看着被压在膝下的人,她吊儿郎当:“啧~说说吧,你是哪里来的小毛贼?”
黑衣人脸上尽是血污,看不清面容,即使形容狼狈至此,一股子慑人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减。他眸色冷沉,暗自聚力,却没料到这瘦弱男子竟纹丝不动。嘴唇微张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得那戏谑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看起来很虚啊,小伙子...白长这么大个子,合着中看不中用呗!还有,今夜明月高悬,你这黑不溜秋的一身儿衣裳,怕我看不见你?这脑子哟…”说着还邪气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字里行间满满的嫌弃。
边说话间还腾出一只手来,把他的手腕、腰间探了一遍,以防藏有暗器。
那人气息愈发粗重,满是血污的脸上只剩那双星眸盛着怒焰:“住手,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蓝悦璃翻了个白眼,这人怕不是有受迫害妄想症,还没交代他什么来历,有何企图,竟然还先发制人,看谁都像要害他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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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忍不住想笑的时候,她从来不忍,随即面上就是一副轻浮浪荡的笑容绽开,纤细的手掌掐住男人的下颌。
“啊对对对,小爷我见你模样周正,肩宽腰细腿又长,觊觎你美色已久才埋伏于此,怎样~你可愿从了小爷?”
男人听得此言,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他这是被地痞流氓给调戏了???
本王京城第一纨绔的位子让你来坐得了!
饶是平日里风流惯了,此时也忍不住羞愤:“今日落入你手,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莫再辱我!”
“哦~?这就算辱你?本公子一未动手、二未动脚,如何称得上‘辱’这一字?”
这位很‘虚’的小伙子,属实没想到此人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眼前一黑,气得又呕了一口血出来,在晕过去之前,那粒在白皙耳廓上熠熠生辉的朱砂小痣成了他眼中最后一抹风景。
“喂!喂!醒醒~”
蓝悦璃拍了拍男人的脸,见着没什么反应,又探了脖颈处的脉搏,才嘀咕了一句:“命还挺硬,这都没死!”
本想一走了之,却转念一想:此人武功不弱,能将他重伤至此的人也必定不是善茬,如若被追杀他的人找到,这庄子必也不得安宁,平白多一桩麻烦事。
“算你走运咯~”蓝悦璃无奈低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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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檐下来回踱步的婢女紫鸢,听到声响回头望去,眼里的惊喜一瞬就变换成了惊吓。
在自已的尖叫声出口之前,非常识时务的一把捂住了自已的嘴。
紫鸢压下擂鼓般的心跳,呆楞地看着她家小姐扛着个血淋淋的男人进了屋……
“快进来帮忙啊,傻愣着干嘛?”,蓝悦璃看着定在原地变为木头人的丫鬟,无奈扶了扶额。
“啊?哦~好的小姐。”
回过神来的紫鸢,那张小圆脸儿上浮现起一抹掩藏不住的八卦之色。
“小姐,这男子您在哪里劫来的,下手也忒狠了一点。要是脸打花了,您费了这么大劲儿不是血亏吗~~~嘶~哎哟~”
深知这丫头话痨属性的蓝悦璃,实在是不想听她嘚吧个不停。
略显粗鲁地把黑衣人丢在耳房的床上,转身相当顺手的就给了紫鸢一个脑瓜蹦儿。
“你家小姐我是慈悲为怀、救死扶伤,赶快烧水去,你再说下去,明天你就来活儿了。”
正揉着额头的丫头一脸茫然:“来什么活儿?”
“送他去乱葬岗。”
蓝悦璃幽幽地吐出这句话,挥着手中的剪刀稳稳当当剪开了那人的衣衫,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
跳动的烛火把蓝悦璃的身影放大到了墙壁上,扭曲成了怪异的形状,像极了话本子里形容的那些在林中飘飘荡荡可怖极了的东西......
眼角余光里,紫鸢跑动的身影十分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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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伤口擦洗处理完,已至后半夜。
先遣了呵欠连天的紫鸢去休息,蓝悦璃才细细琢磨起来……
此人所着衣衫虽为黑衣,但细看之下绣有祥云暗纹,质地上乘,且里衣更是世面难寻的流光缎。
(这拙劣又浮夸的伪装 o_o ....)
身上皮肤细腻,若非有心探究,粗粗略过便极难发现有几处疤痕。若非珍稀药材配制的伤药,断无此疗效。
由此可见,此人身份极为贵重。
伤口多达十余处,除了刀剑所伤之外,还有两处最为致命的伤口颇为奇异。也只有她才能轻易辨出,其一为流星锤、一为鸳鸯钺!
这家伙招惹仇敌的本事可真是非同一般!
种种迹象勾起了蓝悦璃的探索欲,开始好奇这人长相了…
她抓了帕子就在男人脸上一阵搓揉,也不管他还是个病患。
纵是见过各色美人,蓝悦璃的美颜抗体也短暂的罢工了一瞬。
眉峰微钝、面目疏朗,轮廓利落却不显锋利。鼻梁挺直似峻岭横卧,唇如烟霞着色,长睫微颤星眸紧闭。
实在当得起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懒懒托腮低笑,面露了然:“原来是…天家第五子,慕泽衍”。
传闻中,五皇子慕泽衍,为当今天子元豐帝与心中挚爱宸妃所出。
十三年前,宸妃再度有孕,皇帝圣心大悦,大赏后宫。
日日精心呵护,衣食住行、太医稳婆皆是挑了最为可靠之人。不料在生产之际,宸妃难产,整整两个日夜、血崩之下终是一尸两命。
彼时,慕泽衍时年五岁。皇帝哀痛不已,追封宸妃为皇贵妃,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两鬓却在短短时日中悄然染了白霜。
至此之后,后宫再无所出。皇帝念他年幼失母,又因着皇后是宸妃的堂姐,便把他交由皇后亲自抚养,便因此也由庶变嫡。
五皇子荣宠至极,成为皇室中唯一一个未及弱冠,便获封亲王离宫开府的皇子。却也不知为何,身体日渐衰弱,于是有传言道五皇子命薄如纸,担不住这深厚的福泽。
整个东夏国,下至贩夫走卒、黄口小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琛王—慕泽衍:生得俊美无俦,身体孱弱,却浪荡不羁,不学无术,终日沉迷声色犬马。
思及此,蓝悦璃唇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来:呵~好一个身体孱弱,不学无术,甚是有趣...!
便施施然转身回了卧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