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那我就偏不信这个邪!”
话音落下之时,原本缠绕在那人臂膀上的长鞭已经转移到了脖颈上,锋利的倒刃不费吹灰之力地刺破他的皮肤和经脉。
蓝悦璃将长鞭上沾染的血迹尽数抖落在地时,那人瞪大的双眼中那抹震惊还未完全消散。
喉间鲜血喷涌,他抬至半空想要捂住伤口的手臂就无力地垂落下来,没了气息。
蓝悦璃眸子墨色浓重,她收起炽阳就先行去往霓裳阁,翻飞的衣袂上未见任何污渍。
花萦打量一圈确认周遭再无其他人后,才在手上裹了一块十分常见的粗布在那人身上摸索。
片刻之后,她确认那人身上再无其他可证明身份的东西之后,才摊开手掌看向那块系在那人怀中的青铜鱼符。背面雕刻了一朵莲花纹,还有一个数字‘十四’。
她不再多想,取出匕首快速划花那人的面容。又拿出火折子封住他的伤口,随后将旁边堆着的杂物将尸体罩住,才转身离开。
霓裳阁三层,华裳快步迎向从窗口一跃而入的蓝悦璃,她虽然惊诧却也不曾多问。
她将手中信笺交给蓝悦璃,只等蓝悦璃专心看完信中的内容。
房中的空气寂静到落针可闻,蓝悦璃将手中信笺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信纸的两角被她掌心的薄汗浸的濡湿。
半晌,她抬起头来,望向华裳的目光有些许迷茫和破碎。
华裳眼圈倏地一下泛起了红,她轻轻揽住蓝悦璃,声音温柔极了,像是在哄小孩子。
“丫头,姐姐不知你为何看完信会如此,但我一直都在,姐姐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蓝悦璃将头迈进华裳的肩窝,身子缩起来,像是将粉嫩的皮肤暴露于外的小刺猬一般。
她没有哭,怔愣了片刻后她回过神来,回抱住了华裳。
声音闷闷的:“姐姐,我无碍,谢谢你。”再抬起头来时,她脸上已看不见什么情绪。
她起身向华裳告辞:“姐姐,此事于我十分重要,今日我便不多留了,改日再来拜谢姐姐。”
华裳并不怪她:“跟我永远无需言谢的,只希望你万事小心,平安就好!”
蓝悦璃点头,交代华裳若有人来盘问今日是否见过她,一定要矢口否认以免招来祸事,随后就从窗口跃到屋顶悄声离去了。
华裳倚在窗边,看蓝悦璃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她视线中之后,才关上窗户坐了下来。
她想起那信中所书,苏州府下辖的香荫县在二十年前是以制香闻名东夏。
一进入香荫县的地界,空气中的馥郁馨香便如树荫笼罩周身,香荫县也由此得名。
可谓是家家户户皆以制香为生,甚至成立了商会,每年由钟氏、鲁氏、白氏三大制香世家为皇室进贡。
这三大世家制香技艺冠绝东夏,所制香料除了本身熏香的作用之外。作为药用安神、驱逐蛇虫,又或是惑人心神都有绝佳的效用。
直到二十三年前在香荫县发生了一起情杀案件,轰动了整个苏州府。
凶手是当时白氏主家的嫡女,在外出游玩时与一位俊秀书生邂逅,并互许终生。故事当然一如流传千年的那些痴男怨女的故事一般。
书生骗财骗色,家中有妻有子。在白氏女家中长辈坚决反对之下断了她的银钱接济,书生就卷款而逃。
白氏女伤心欲绝之下发现怀有书生骨肉,于是花重金寻到书生住处,用自已所制的毒香,毒杀了书生以及家中老小共计七口人,随后自杀。
经过这桩毒香灭门案后,整个香荫县的香料一时之间销量大跌,人人谈之色变畏之如虎。
两年后好不容易人们的恐惧渐消,香荫县的香料再次有了当年的美誉。
可不过半年就迎来了东夏国几十年不遇的一场特大洪水,将整个香荫县尽数摧毁,生还者寥寥无几!
冬去春来季节轮转间,这个享誉天下的制香名县也逐渐销声匿迹,鲜少有人记得。
而钟淑云的钟,就是当年香荫县三大制香世家的那个钟氏!
“小姐,下个季度的定制名录请您过目。”
门外侍女的声音传来,唤回了华裳的思绪,她应下,接过名录细细查看起来......
————
安国公府
芝兰院
蓝悦璃再次推开这尘封已久的院门,依然是上次所见的荒凉破败。
蛛网和灰尘将她簇新的华贵衣裙沾染缠绕,花萦不断在身侧替她清理,她拦住花萦只说无碍。
她脸上泛起笑意,心中无比庆幸...
她庆幸恶毒的钟氏故意留着这破败的院子以示对她娘亲的羞辱...站在胜利者视角的羞辱!
她庆幸凉薄的安国公留着这破败的院子以示对他新妻的爱重...
用痴心深情来掩耳盗铃般的抹去那曾经存在的负心薄情!
还好、还好,还好这院子无人打扫,还是原来的模样。
蓝悦璃仰起臻首,眼中的氤氲渐渐消弭...
“进去吧!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凡是有可能存放香料或者香灰的地方!”
半晌后,门外有两个丫鬟从浣衣房取了刚洗好的衣物从此经过。
无意间看见往日紧闭的芝兰院今日锁头挂在一边,露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门缝,连忙加快了脚步。
“今日这院子怎么打开了,咱们走快点,真是晦气!”
两个丫鬟把衣物送进清松院交给大丫鬟后,走出院外才忍不住又说起刚才那事。
“你说今日那院子是谁进去了呀?”
另一人回道:“这我哪知道,听说那院子锁上整整六年了,今日突然打开我这心里还有点发毛呢!”
一道尖刻的声音在两个丫鬟背后响起:“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两个丫鬟心中慌得要死,哆哆嗦嗦地转过身来,见是近日刚调到夫人房中的管事周妈妈,连忙躬身行礼。
“你们俩再说一遍,是哪个院子打开了?”
“是...是芝兰院。”
周妈妈心中狐疑,也没有过多为难,只敲打了两个丫鬟不许多嘴多舌之后便放她们走了。
她踌躇片刻,还是打算亲自去看看,便往芝兰院方向走去。
花萦捧着手中的布包步入屋中,她声音有一丝激动:“小姐,你快来看看!”
蓝悦璃闻声放下床榻上满是灰尘的被褥,拍了拍手走过来。
花萦像献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双手捧住的布包举到她跟前。
“小姐,你快看看这布包里的像不像香灰。”
蓝悦璃呼吸一滞,神色也不自觉地浮现一抹紧张。她轻轻挑开布包,指尖拈起指甲盖大小的香灰凑到鼻尖嗅了嗅,随后又取下鬓间的发簪在布包中细细拨弄。
终于~她翻找到米粒大的一点未燃尽的香块。
霎时间,她眸中消弭的氤氲重新凝聚,积攒成了晶莹的泪划过粉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