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春雨持续的时间不算太长,钟淑云看见窗外雨势渐收,只剩屋檐上还有些积水滴滴答答的滚落下来。
她灰暗的眼眸乍然间明亮起来,她略带急切地看向蓝悦璃:“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蓝悦璃抬眸,眼中茫然的很:“你要走便走,我又没有拦着不让你走。”
钟氏拽紧手帕,干瘦的手背上爆出两根青筋:“不是你说的雨停了再走的吗?”
“没错,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没强迫你啊...”
“你......”
钟氏无言以对,是,你没强迫我,那是我自已会错意?
整整大半个时辰,你把你那鞭子反反复复擦了好几个来回,是没事闲得慌?
亏我胆战心惊的跟你共处一室这么久,四肢都发僵,合着我是自找的是吧?
她猛地站起身来就大步往外走去。
蓝悦璃的声音在后面不紧不慢的响起:“喂...别忘了你还有两个丫鬟在外面等你哦。”
钟淑云头也不回,她要赶紧离那个疯子远一点。
暮雨走到她身旁,笑道:“小姐还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蓝悦璃笑弯了眼:“你不觉得很好玩吗?我就喜欢看她那一副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她收起炽阳鞭上的倒刃,将它缠绕在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完美隐藏在腰带下方。
她伸了个懒腰:“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刚刚下过雨的路面湿滑难行,钟氏毕竟是个高门贵妇,没吃过什么苦头。所以没走多远就累得大喘气,好在刚走到山门口,就遇上了来寻她的府卫。
她喜出望外,问道:“你们怎会来此?”
府卫回道:“夫人,您没事太好了。公子与小姐见您久未回府,担心您出事,特派卑职前来寻您。”
“公子和小姐可曾来了?”
“是的,他们在马车上等您,您随卑职这边走。”
马车内,钟氏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此刻终于松懈下来。她整个人虚脱了一般靠坐在角落。
蓝兴琪看着钟氏这副像丢了魂的样子,心下万分着急。她拉住钟氏的手,一片寒凉,她又赶忙拿了披风盖在钟氏身上。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您说说话啊,别吓我们。”
“是啊母亲,您往日来上香都会在午时之前赶回府中用午膳的,怎么今日会耽搁到此时?”
蓝兴煜也面露担忧之色,他今日本是与几位公子约好下午去郊外赛马的。准备出门时却突然下起雨来,就临时取消了计划。
蓝兴琪却着急忙慌的跑到他的院子里来找他,说母亲可能出事了,这才一同找到蓝毅,安排了一队府卫一起来这宝林寺。
过了好一会儿,温暖重新分布到四肢后,钟氏才终于缓过神来。
她欣慰的看着她的两个孩子,感慨道:“母亲总算是没有白疼你们两个。”
说罢,她的眼中又浮起愧疚,她伸手摸了摸蓝兴煜的发顶,声音有些嘶哑:“煜儿,从今日起你切勿再耽于享乐了,离秋闱已不足半年时间了...”
“等等。”
蓝兴煜打断了钟氏还未说完的话,他皱眉,很是不解:“这秋闱不过就是走个流程而已,何必如此看重?
况且,这是您之前承诺过孩儿的啊!”
钟淑云有些难以启齿:“是,母亲之前是承诺过,但如今怕是不成了,出了些变故。
煜儿,你天资聪颖,之前也有些基础。只要你勤勉些,母亲相信靠自已你也一定可以的。”
蓝兴煜一把打掉了钟淑云的手,他怒道:“出了什么变故?这些无非就是母亲出尔反尔的托辞罢了,何必如此冠冕堂皇!”
蓝兴琪连忙安抚:“哥哥,你怎能这样伤母亲的心?母亲定是逼不得已才这样的!”
“好啊,那你倒是说说是怎么个逼不得已。”
“放肆,谁允许你如此不敬孝道,竟敢对我如此说话?
你以为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子,这辈子就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了?
你给我牢牢记住,国公之位世袭三代,传至你父亲已是最后一代。一旦你父亲...你就只能靠你自已挣个功名,否则就混吃等死吧!”
钟淑云没想到她这个儿子竟然如此不成器,竟然还敢与她顶嘴。
谁知蓝兴煜竟然完全听不进去,还讥讽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无用,怪不得我们堂堂国公府,出去还要遭到那些低等世家的怠慢,哼...!”
“啪~~”
“逆子,你给我滚出去!”
蓝兴煜被这一耳光打懵了,蓝兴琪也看着暴怒的钟氏,不敢出言维护。
蓝兴煜抬手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丝,他怒极反笑:“好,滚就滚,你别后悔!”
说罢他就一把推开车厢门,事发突然,车夫还来不及把车停下,蓝兴煜就不顾危险跳了下去。
蓝兴琪惊呼:“哥哥~”
钟氏看着这惊险的一幕,也猛地坐直了身子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去。她的心跳顿时如擂鼓,甚至产生了瞬间的窒息。
车夫赶紧拉紧缰绳,由于停的急了些,车厢内的母女两个因为惯性肩背撞在车壁上。
撞得不重,而且此时她们也顾不得这些。
好在马车速度不快,蓝兴煜在地上翻滚了两圈之后就站了起来,只有些微的擦伤。
府卫们赶紧冲到蓝兴煜跟前想要扶他,他却甩开他们,只丢下一句:“不准跟着本公子。”就转身走了。
看见蓝兴煜没什么大碍,钟氏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蓝兴琪也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母亲,真的不管哥哥了吗?”
钟氏怒气未消:“不管,看来以前是太惯着他了,才让他如今如此桀骜。
不让他吃点苦头,他不知道他的日子过得到底有多好!”
蓝兴琪也不敢再劝,只暗暗地想:回去之后悄悄给哥哥送点银子吧。
钟氏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不准私下接济他,否则连你的月银也给你减半。”
蓝兴琪一听这话,那还得了?本来现在银子就紧巴巴的,隔三差五还要跟那些世家小姐们聚会游玩。要是月银减半,出去她会被笑死。
她赶忙摆手:“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母亲放心。”
想了又想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母亲,今日这事可是与蓝悦璃有关?”
钟氏心下略微舒畅了一些,好在女儿还不至于一无是处。
她赞许的看了一眼蓝兴琪:“不错,你是如何想到这一层的?”
蓝兴琪愤恨道:“自她回来之后,咱们就没一件好事。今日她也早早就出了府,想来必定是她从中作梗了。”
钟淑云无奈叹气:“今后不要激怒于她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在你父亲跟前表现,别让他的心都偏到那个死丫头那里去了。
还有,在外也要低调行事,别让她抓到把柄。不管你有多么厌恶她,都不要再表现出来。
除非哪一天你有足够的权势可以对她生杀予夺的时候。”
蓝兴琪看钟氏这样过于谨慎,虽然听进去了,但心下还是有些不屑。不过念在哥哥的前车之鉴,她面上态度还是十分端正。
应承道:“是,母亲,女儿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