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阎王来帖
又是一个雨天。
从医院出来的我，手里紧紧攥着刚拍的 CT 片，仿佛那是我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我茫然地走在街头，眼神空洞无物，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
街上的人们匆忙地穿梭而过，似乎都有着自已的目的地和追求。而我，却像是一个迷失的灵魂，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一阵风吹过，伴随着雨水狂轰乱炸般的打在我的脸上，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醒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停下脚步，凝视着手中的 CT 片，上面的影像清晰可见，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着我身体的真实状况。
下午第一节课时，我忽地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再睁眼时已经躺在了学校的医务室。
我早就发现了自已的身体不太对劲，所以我骗老师说我家长来接我，从学校逃了出来。
出来后直奔医院，三个小时，各种各样的检查，最后医生只跟我说了一句话——“让你家长来一趟吧。”
我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起初我还会用CT片在头顶挡一下，现在任由雨水落在我的身上。
拖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家，回到了那个我永远也不想回的家。
一进门便看到了一个男人正在抓着一个女人的头发，巴掌似虎爪般落在女人的脸上。
那男人是我的父亲，嗜赌成性，在我五岁时我的亲生母亲实在受不了，和别的男人跑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后来不知他又从何处找了个离异带有一个儿子的女人。
“祝平？”他看向我。
“你特么不是应该在学校吗？谁他妈让你回来的？！”
见我推门进来，他放开了那个女人，朝我吼道。
我并未打算理会，准备回自已房间，可路过他身边时，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老子跟你说话没听见？！”
我扭头看向他近乎扭曲的面庞，也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酒味。
我皱了皱眉头。
“又喝酒了？逼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我冷声说道。
他见我如此对他说话，一时之间愣住了。
以前的我或许会害怕，会逃避，见了他如同老鼠见了猫，可我特么都要死了，我管你那么多？
“你说什么？！”反应过来后他如疯魔般地怒吼。
“我说，你特么是个畜生。听见了吗？还用我重复吗？”我压低声音，冷眼看着他。
“真特么反了天了。”说着，他拿起一旁的凳子就要往我身上招呼。
我后退两步，抬脚踹在了他胸口，他踉跄着往后急速倒退，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屋外的一滩水洼里。
“没事了多锻炼锻炼，看你那小体格子。”
说完之后我又扭头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后妈’以及她那个六岁的儿子。
这女人自从嫁过来之后，就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看，还有他那个儿子，经常狗仗人势的对我指手画脚。
以前我也不愿搭理她们，就忍了，或者说，是怂。
我缓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手中的那个玩具汽车，一把将他拎起来。
“谁让你动这个玩具汽车的？”
他早已被刚刚那一幕吓得痴呆了，望向我的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恐惧，微微颤抖的眼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安。
“小平，是我拿给他的，你别打他...”
这时瘫坐在地上的徐翠翠开口说话。
我扭头望向她。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还有，你没资格叫我小平，再有一次，我割了你的舌头。”
或许是因为她从未见过我发如此大的火，不敢再开口。
我将玩具汽车夺回来之后，一把将她儿子甩在了沙发上，回到了自已的卧室。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我不知自已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我的思绪已经全乱了。
刚刚的怒火渐渐平息之后，紧接而来的就是对死亡的恐惧，我真的要死了吗？
我瞪大眼睛盯着那张 CT 片，多希望这仅仅只是一次误诊。
然而，无论我怎样说服自已，片子上的图像却始终在那里，冰冷而无情地告诉我——这就是真相。我的心情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巨石，无法呼吸。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线条都在向我证明，这不是一场噩梦，而是残酷的现实。
虽然生活很不如我意，但我依旧想活着，或许仅仅是为了早晨起来之后的那一口热乎的大包子......
第二天一早，我便回到了学校，因为我只请了半天的假。
早自习打铃的一瞬间，我赶到了教室。
径直往教室最后面走去。
我的成绩很好，从高一开始，我的成绩就从来没有掉出过年级前三。
老师想让我坐第一排，但我坚持要坐在最后一排，我也不知为什么，坐在第一排别人可以看到我的后背，我感觉很别扭。
“祝平！”
忽然一道微小到近乎听不见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发现是随春生，这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很好的朋友，好到我们冬天时因为宿舍太冷，几乎天天都睡一个床。
他见我抬头，冲我比了个手势，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看得懂的手势。
我冲他微微点头。
......
早自习下课铃声响起的一瞬间，随春生立马拉着我往教室外走。
“快走快走，憋死我了。”
来到厕所后，他一如往常的从袖子口里拿出一个纸团，这货为了抽口烟，在袖子里面缝了个夹层。
他自顾自地点上一根，对我说道：“老样子，三分钟完事，你去帮我看着点老师。”
我没动，看着在他手中缓缓燃烧的香烟。
“给我来一根。”
“什么？？我没听错吧？三好学生也要学抽烟了？这玩意不是啥好东西，你听哥的，别碰。”
“别特么废话，赶紧拿来。”我夺过他手中的烟和打火机，给自已也点上一根。
“昨天下午那一下子给脑子摔坏了？”他怔怔的看着我。
我没搭理他，重重的吸了一口烟，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在一旁憋笑。
“我说，咱不会抽就别逞强了行不行。”
我忍着尼古丁给我带来的强烈不适，抽完了这支烟，准确地说是半支，这小子还心疼的不行，浪费一口烟跟要了他命一样。
抽完烟我们两个便准备回教室，刚到门口，迎面撞上了一个手中拿着语文教材的中年女人——夏雨珍，我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随春生，又去厕所抽烟了是吗？”
“没没没，我可是好学生，怎么会抽烟呢夏姐。”随春生赶忙摆手说道。
老师并未搭理他，而是转头对我说道：“阿平，我知道你俩关系好，你好好管管他。”
“好的老师，我尽量。”
言毕，我发现夏雨珍老师的身后还跟着一人，是个女生，我从未见过。
随后老师带着那位女生走进了教室，路过我身边时，我下意识的望向她，恰巧这时她的目光也看向我，和她对视了瞬间，移开目光。随后我们两人也跟着走进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