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听贫僧给你们讲个故事
“各位施主，闲来无事，不如听贫僧给你们讲个故事？”
一处香火缭绕的寺庙小院内，香樟树下佛像前，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斜倚在供桌旁，顺手从佛祖眼皮底下拿过香客们献上的贡品，旁若无人地往嘴里塞。
旅游淡季，虽是小有名气的名胜景点，前来参观的游客也是寥寥无几，更多的可能是真正心怀信仰的佛教徒。
稀稀拉拉的游客路过这里，或惊讶或嫌弃地瞥了一眼这个毫无礼数的和尚，无趣地走开，只有少数几个可能觉得这景象实属罕见，便稍稍驻足观望了一阵，被这和尚说要讲故事的话提起来点儿兴趣。
胖和尚咽下嘴里的馒头，扫了一眼围观群众们，开始侃侃而谈：“各位施主，可有听说过祖师九天尚父五方都总管北极左垣上将都统大元帅天蓬真君的故事？”
众人听他嘴里吐出来一连串陌生的前缀，不知所云，直到最后四个字出来，才恍然大悟。
“知道！不就是猪八戒嘛！”
“扯这么老长串干啥？你直接说天蓬元帅不就行了？谁还没看过西游记啊？”
“天蓬元帅能有什么故事？不就是调戏嫦娥被发现了，被贬下凡间投为猪胎变成了猪八戒嘛。”
话里话外都透着调侃和嘲弄，可见这个形象的谐星本质早已深入人心。
那胖和尚也咧嘴笑了笑，摆摆手说道：“这可就是你们孤陋寡闻了，书里写的都是一面之词，根本就没有展露事情的全貌，我可以给你们讲出这个完整的故事。”
众人不以为意，有人继续嘲笑道：“你说人家是一面之词，怎么？你亲眼见到过？”
胖和尚没有理会他，开始讲述这个似是信口胡诌的故事。
“要说那祖师九天尚......咳，也就是天蓬元帅啊，那可真是一个......不对，过去那可真是一个嗜好女色的主儿，早听说广寒宫里的侍女，也就是嫦娥仙子各个美得不可方物......哎你说得不对，嫦娥可不是哪一位神仙的名号，你们那些个神话传说都不靠谱儿，嫦娥应该是广寒宫侍女们的统称......
回到那个故事啊，那天，天蓬元帅喝醉了酒，误打误撞就闯了觊觎已久的广寒宫，正走到殿门口呢，只见一个小仙子步履匆忙踉踉跄跄地奔了过来，一个不留神就和他撞了个满怀，我跟你们说啊，那小仙子可叫一个天仙绝色，虽然人家本来就是天仙，但是嫦娥们的长相也不尽相同，仙子与仙子之间亦有差距......
也是酒壮怂人胆，酒意催情欲，这天蓬元帅那天对这小仙子一见钟情，都到广寒宫门口了，见到那小仙子就跟被吸走了三魂七魄似的，门也不进了，顾不上广寒宫内的满园春色，只在门口摘了一枝娇艳欲滴的花骨朵儿，迫不及待就携着这小仙子一路腾云踏雾直奔自已的寝宫......
要说那小仙子当然是不会就这么从了他，推三阻四自是不必多说，不过一个柔弱的仙女哪儿能跟天蓬元帅抗衡，更何况对方喝醉了酒，早就没有理智可言，就这么把人家给糟蹋了......
唉，那场面啊，真是不堪入目，衣袖裙裳撕得到处都是，床褥绸缎遍布春色，不过值得在意的是，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仙子，在整个过程中也没有放声尖叫求救或是哀哭求饶，只是认命般用手指拽着床单，满眼屈辱和愤恨，怒视着发生在自已身上的暴力挞伐，实在疼得受不了了，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隐忍的低吟......
那天蓬元帅自是阅过世间万种风情，真是头一回遇到这般刚烈不折的女子，那时候的他啊，总觉得，这小仙子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说到这里，那胖和尚原本混不吝带着戏谑的眼神里，隐隐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禁柔和了几分。
“事后，食足饕满的天蓬元帅就这么倚在床头，低头凝视着怀里的妙人儿，深情地许下诺言，他说，他会为她负责......
只是那仙子也没有像惯常的女子那般事后用被褥裹在身前遮挡春色，就这样落落大方地躺在他怀里，眼神冰冷得像忘川河的水，如冰锥一般刺向他的眉心，那眼神，过了很多年回想起来都还是那么让人不寒而栗啊......
那仙子说，你做出这种事，不怕玉帝怪罪下来？不怕被剥去仙骨，贬下凡间？
天蓬元帅只笑着回答道，那玉帝老儿一天天的不知道忙什么呢，哪有功夫管这种琐事，再说了，只要你点个头同意了，咱俩你情我愿的事儿，谁管得着？
那小仙子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啊，那眸子像天上的月亮那般清明皎洁，令人神往......
后来......后来啊，就是像大多数人听说过的那样，玉帝还真为这事儿大发雷霆，那天蓬元帅就像小仙子说的那样，被贬下了凡间，成了之后妇孺皆知的猪八戒。”
讲完了故事，胖和尚又拿过供桌上一个水灵灵的大桃子，几口下去解了口干舌燥。
听故事的游客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还不是跟大众版本一样，只是让你添油加醋扩充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你这才是自已臆想出来的吧？怎么着，难道你就是天蓬元帅？知道得这么详细？”
胖和尚不置可否，只是嘿嘿笑了几声。
有人这时候才对这胖和尚从一开始到现在的大不敬举动提出疑问：“你这做和尚的，怎么敢偷佛祖的贡品吃？不怕佛祖怪罪？”
胖和尚不屑地说：“没事儿，佛可没你们想的那么小气，再说了，我跟他熟。”
众人哄笑，讥讽他的出言不逊大言不惭。
有个游客说：“佛祖胸怀宽广不跟你计较，这庙里其他人可不见得吧？你真不怕被赶出去啊？胆子这么肥？......诶，那边那个不是方丈吗？往这儿走来了，看起来是要收拾你呐......”
众人顺着说话那人回头的方向看去，再转头过来，却发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佛像供桌前的胖和尚已经不见了踪影，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满桌的贡品。
笼在香火云雾里的风景那么真实，刚刚发生的一切却虚无缥缈，如梦似幻。讲故事的和尚，仿佛只是听故事的人大梦一场。
......
寺庙的角落里，胖和尚迈着潇洒的步伐行走在林间小径，怀里塞着香蕉桃子，嘴里啃着大白馒头，正瞄着下一处目标地点准备再度洗劫一空。
堂堂净坛使者，本就是掌管香火贡品的闲职儿，既然都管上天庭神仙们的“国库”了，稍微拿一点中饱私囊解解馋有什么大不了的？
正这么想着，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头。
“这位师父，你刚刚讲的故事确有几分意思......”
背后的声音平静中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不如，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