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乱步1
耳畔嘈杂的人声慢慢退去,远离人群,乱步听见自已的脚步缓慢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直到到达门口。
木门破旧,细微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是他班主任在和另一个人交谈。门缝透过一丝光,视线落在坐在对面的少年身上,银发随意洒落额间,被夕阳的余晖镀上金色。
他的右手臂靠在扶手上,无力地支着脑袋,神情慵懒。听到门关处的动静,侧头将视线落到乱步身上。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像是星河落入眼眸。
“……这位是?”
“他就是乱步。”
白发少年放下交叠的双腿,站起身。
乱步微垂着头,看着他脚步近了,鞋尖停在距离自已半米远的地方。
他伸手撩起乱步额上的刘海,打量着对方的面孔:“嗯……和母亲描述的别无二致,老师我想我已经没有别的疑问了。”
“那真是太好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女老师松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退学手续文件:“您先看看这些。”
息暮松开撩起对方刘海的手,看向女老师的方向,笑道:“当然可以。”
他才迈出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只到了自已胸口的乱步,问道:“你认识我吗?”
乱步摇头:“不认识。”
“没关系,你只需要认识母亲就好了。”他低头取下胸前的项链,将它递给乱步。
乱步观察到项链上别的黑色宝石后的金属材质中有一丝夹层,他找到开关的卡扣,将其打开。
里面夹着一张照片,因为过于小的缘故,照片上女人的五官显得有些模糊,但可以感受到她的端庄与眉眼间的平和。
乱步察觉到这上面的蹊跷,微微张嘴想要戳穿他,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与他对视,息暮眼底情绪不明,粉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对方那只握着项链的右手,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似的,说道:“抱歉,你可以还给我了吗?”
如果现在戳穿息暮,他大概就只能无功而返了,但是乱步也并不想继续待着这个充满了虚伪的警察寄宿学校,或许跟着他还能更有趣些。
乱步还不擅长撒谎,他只含糊地点头,将项链递回去。
息暮接过项链,将它摊开在手心,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个女人的脸上,露出笑容,手指微动,那个项链的翻盖便发出细微的声响,将项链恢复原样。
乱步少见的,没有立刻通过对方的反应,推测出女人的身份。一次次的唤她母亲,而眼底的那丝陌生又带着抵触的神情,却让人觉得,息暮与那个人并不相熟,他想要追问却被息暮与他的班主任的交谈打断。
“……母亲很关心他,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她最见不得别人受到这样的苦楚。”
乱步抬头目光追随着息暮的身影,他微微弯腰,拿着黑色的钢笔流畅地在白纸上签着名字,话里话外都是对乱步的关心。
最后,在笔尖划出最后一道墨迹时,乱步看着他胸口处晃动的黑色宝石,察觉到了什么,他想现在就唤住不远处的白毛少年,提出自已的质疑。
但这句话说出去之后,息暮想要带走他的想法就会立刻破灭。
这所学校的环境让人窒息,比起被禁锢在这片灰暗之地,主动开口留下,怕是会比离开更加麻烦,他们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对于乱步即将离开这件事的喜悦。
息暮将笔轻叩在桌上,向老师暂时告别,他的发丝在空中划过一小道弧度,接着重新垂落两边。
硬鞋底在花岗岩上踩出清脆的脚步声,他的身形停在了乱步的身边。
乱步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是息暮离开时所必须路过的地方,他在对方走到他身边时,抬手拉住了息暮的黑色披风衣角。
息暮垂眼看着乱步,等待他的下文。
“我要怎么称呼你?”
乱步的帽子被息暮掀起,他认真地将乱步有些凌乱的头发慢慢整理整齐,后者眯着眼抬头认真地打量着息暮的神态,揣摩着他的心理。
息暮将帽子重新为乱步戴上,眉眼微弯,显露笑意:“我的名字是息暮,称呼的话请随意。”
乱步松开拽住对方外套的手,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直到最后那一片衣摆都消失在门口。
“你认识他吗?”
办公室里一个坐在角落处有些年老的老师,注意到乱步神色的异常,出于好心多问了一句。
乱步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最后才回过神来似的,看向向他提出疑问的人的方向。他有些不明白,慢慢地转身,反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没人预料到乱步的回答会是这样,比起那位老教师的好心,乱步的回答反而有些难以理解,显得有些冒犯。
乱步缓缓睁开碧绿色的眼眸,环顾一周,眼底的困惑不似作假,但没有人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们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自已,那种带着莫名的不可思议的眼神让乱步感到浑身不自在。
他稳住身形,估算着息暮应该还未走远,便抬脚追了上去,脚步之快要将所有视线都甩在身后。
踏过木制的地板,在昏暗的走廊里奔跑,直到重新见到了那道纤细的身影。
他的脚步并不快,微低着头,目光落在手机上,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看向乱步。
息暮从容不迫地将手机熄屏,塞回口袋:“有什么事吗?如果是回家的话,等我办完手续就可以走了,你现在可以先回宿舍收拾东西。”
四下无人,乱步毫不犹豫地揭穿对方在刚才所编织的谎言:“你口中那个母亲的照片是合成的,不是真人。”
息暮意识到自已下意识要去摸手机的动作有多明显,他轻笑一声把手放下,风穿过走廊,在当下的环境中,这点寒冷显得刺骨。
“但你还是想跟我走的吧。”
这点被指出后,任何疑问都不再重要,无论过程如何,是否被点出都只能宣誓着已经呈现的结果:不论谎言如何可笑,乱步都已经迈出了离开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