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棋子
秦国公府上，沁琬院内。
为赴秋日宴，侍女们一大早就忙碌起来。
“大小姐，今日去参加皇后娘娘的秋日宴，不如带上前日皇后娘娘赏赐的绯金琦瑶，定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吸引太子殿下的目光。”
兰姑如献宝一般，将那镶嵌着满是红宝石的纯金步摇送到秦琬面前。
秦琬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眉头便染上一抹不喜之色。
“兰姑，日后这般招摇之物收进库房即可。不过是秋日宴，就选平日里戴的那支兰花玉簪便好。”
兰姑撇了撇嘴，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为秦琬感到惋惜。
这可是秋日宴，皇后特意举办此宴，就是为了给太子殿下选妃。她这般清冷的性子，即便容貌倾国倾城，只怕也难以讨得太子殿下的欢心。
兰姑悄悄白了秦琬一眼，转身之际，恰好瞧见秦夫人带着八位侍女走了进来，连忙迎上前去。
“夫人，您快劝劝大小姐吧，这可是皇后赐下的……”
兰姑的声音极大，秦琬在屋里想不听到都难。见秦夫人已进了门，秦琬起身行礼。
“夫人安好。”
秦夫人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很快掩饰过去。
“琬儿这是怎么了？娘已跟你说过多次，这秋日宴至关重要。你是秦家大小姐，得皇后娘娘看中，是要嫁给太子做太子妃的，日后还要入住中宫，怎可还如此任性！”
秦夫人当着一众下人的面，不分青红皂白，便是一顿训斥。
自母亲去世后，秦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训斥。本就清冷的脸上又增添了三分冰霜。
“夫人，就这么想我嫁给太子，做太子妃吗？” 秦婉冷冷反问。
秦夫人脸色略显尴尬，假笑一声，抬手拿出藕色绢子遮了遮面容。
她自然希望自已的亲闺女能嫁给太子，日后做皇后。可皇后之位岂是那么好坐的？只是秦琬从小就被当作皇后培养，诗词书画、后宫礼仪管理样样精通，最为重要的是还通医理。
相比之下，自已所生的秦芙秦芷样样都比不上秦琬。
“琬儿这是什么话？你嫁给太子，日后便是皇后，秦家往后百年的荣耀，可都得指望你了。”
此话一出，秦琬眉头紧锁，脸色一阵苍白，强压着胸口的恶心之感，重新坐回梳妆台前。从小，她就被灌输一种思想，要做皇后，背负家族荣耀。
所以，当弟弟妹妹们在院中扑蝴蝶时，她只能待在书房看书习字；弟弟妹妹们出门购买新奇喜爱之物时，她只能在屋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宫廷礼仪。
她也曾向父亲抱怨过命运不公，若有选择，她一点也不想做皇后。可父亲每次都拿家族荣耀压在她头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直到八年前，她十岁之时，不知是谁家的鸽子落在她的窗台上，给她送来了一个丑陋的木刻小人，背后刻着 “沈景澜” 三个字。
从那以后，她便有了一个长她六岁、能吐露心声的朋友，名叫沈景澜。书信往来五年，直到有一日，飞出去的鸽子再也没有飞回来。
等了好几日，却从兰姑口中得知，沈家被人揭发通敌叛国，致使大俞十万日炎军全部葬身北疆，沈家上下全部被处死，沈景澜正是沈家唯一的嫡子。
她把自已关在屋中数月。此后，只要听见 “嫁给太子”“家族荣耀” 之类的话，便胃中翻涌，恶心干呕。
“婉儿，时辰不早了，你快些收拾，我们得出发了。”
秦琬将兰花玉簪插在发髻上，起身淡淡道：“走吧。”
秦夫人见她如此不敬自已，强压着怒意，带着众侍女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兰姑立马跟在她的身旁，一边走一边抱怨。
“大小姐她也真是的，夫人替她操碎了心，居然连声娘都不肯叫，也不知道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她是国公爷原配生的嫡长女，又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这声娘我可担待不起。”
提起这事，秦夫人就如鲠在喉，吐不出又咽不下。只要有秦琬在，她这个续弦就算做得再好，也好像走不进国公爷的心中。
自然，她的孩子在国公爷面前也比不上秦琬受宠。
兰姑见夫人脸色不对，连忙奉承起来。
“她能有今天，还不是夫人大度，尽心竭力培养她。要奴婢说，大小姐可真不知好歹。”
秦婉可不是白白培养的，进宫去做了皇后，日后若是秦家有事，她就是秦家的挡箭牌。
若是无事，也能用中宫之位保她的四个孩子们永享荣华富贵。
“秦婉，她就是秦家的一枚棋子而已。” 秦夫人掩去眸中的狠厉与算计，嘴角重新挂上一抹微笑。
出了门，秦夫人带着两个女儿上了秦家大马车，秦婉独自一人坐在一辆小马车里，跟在后面。秋日宴办在康满园，离秦府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秦婉平日里极少出门，马车坐了许久，闻见车外的叫卖声很是热闹，忍不住拉开车帘想看看。
跟在马车旁的蓝姑见状，立马掩住车帘。“大小姐，您可是金尊玉贵的，出嫁前可不能被外人瞧见了容貌。”
秦婉忿忿不平。“兰姑，我带了帷帽。”
“恕奴婢多嘴了，就算您带了帷帽，只要您坐在秦家的马车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秦家，万不可做出一些有伤家族体面的事才好。”
秦婉是个温柔恬静的姑娘，但骨子里却十分桀骜。
“兰姑，你是在教我做事？” 刚刚她在秦夫人面前的谄媚，秦婉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很是厌恶。
“大小姐言重了，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当面顶撞主子，你这样的奴婢我是万万用不起的。等秋日宴结束了，我就禀明了父亲，将你还给夫人。”
兰姑心中一慌，国公爷可最宠大小姐，若是让国公爷知道了，自已少不了要挨板子。
这次，就算要挨板子，也一定要替秦夫人出口气，让所有人都知道秦琬伪善的真面目。
当即跪下朝着马车不停磕头。“大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马车停了下来，街上的百姓也纷纷围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兰姑变本加厉，大声哭诉。
“大小姐，奴婢伺候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奴婢年纪大了，说话失了分寸，请大小姐留我一条老命。”
秦婉出了马车，看到后面就是太子殿下的车驾，心中便有了数。
这不仅要当街败坏她的名声，还要在太子面前下她的脸面，怕是这件事的背后少不了秦夫人的主意。
既然想演戏，那她不配合岂不是演不下去。
秦婉走下马车，刚走到兰姑的面前，她便吓得朝后退了一下，慌忙中瑟瑟发抖，一副受害者模样。
“大小姐，奴婢知道错了，不要打奴婢。”
兰姑双手举高，害怕地一点点朝后挪动，不经意间还故意露出一节满是青紫的手臂。
秦婉不想事情闹大，正准备伸手扶起兰姑，就听到背后一道疾言厉色：“秦大小姐，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恶毒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