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由来

每一天的生活都热火朝天，每一个人都生机勃勃，寂静在这里似乎生存不下去。

再内向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的向人群靠拢，再苦难都说说笑笑的过去，这里就是古时候一整就流放的苦寒之地宁古塔，也是我的老家。

我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阶段童年和青春期。

还记得那时，父母外出打工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回来也待不了几天，总是匆匆的来，再匆匆的走。

虽然一开始还希望她们会因为我的哭闹而留下，但是我发觉，我的哭闹在他们心里不仅没有多大的份量，还仿佛是多么令人厌恶的噪音，他们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着会早点回来。

可能他们许诺的早点回来是指每个月按时打回来的生活费吧！一到月初村里的大喇叭都会喊谁谁家里打款回来了，去领取。奶奶每一次都打扮的利利索索、板板正正的去，红光满面、有说有笑的回来。

渐渐的我也适应了没有他们的生活，和他们关系也是不远不近。

我被迫当上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的奶奶共同守护这个家。

奶奶是个小脚山东老太太，这是从村里人称呼奶奶知道的，我们并不是纯正的东北人，而是奶奶带着大爷两个姑姑和我爸从山东投奔亲戚而来，说是投奔亲戚其实是奶奶听说东北生活好，想给两个姑姑在那找婆家，不过这并不耽误我们和她（他）们的交往，好像山东和东北从来都是一家，浑然天成。

他（她）们说奶奶是个厉害的小脚山东老太太，不仅仅说她个高、干瘦有气势，吵架厉害不重词，小脚倒腾出奇快，多半是说她性格很是坚韧，吃得了生活的苦，耐得了时间的寂寞。

春天，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播种，种上自已家口粮地，满山跑采野菜，卖野菜，养小猪崽，养小鸡崽。

夏天，青山绿水，温度适宜。

会种小园子菜，为菜支架条，捞嘎啦、丝螺，抓鱼，做衣服、鞋子、绣鞋垫。

秋天，层林尽染，落叶惊秋。

种白菜、萝卜、芥菜疙瘩，秋收自家的粮食、嗮粮，黄豆就是铺到地上用工具捶打给粮脱壳或者人工手搓粒玉米，捡粮、嗮干菜，采蘑菇、捡木枝储存起来冬天烧火取暖，高粱穗子做笤帚，高粱杆子做盖帘，割下路边苕条（长白忍冬）用苕条编箩筐，做风车、秋千、织毛衣、毛裤、毛袜子、毛手套。

冬天，白雪皑皑，天高地广。

炕上生黄豆芽、绿豆芽、剪窗花、做棉袄、棉裤、棉鞋、棉被。

东北四季分明，春天耕种，夏天翻土施肥，秋天收获，这三个季节里，任何一个季节偷懒，全家就得挨饿。只有冬天是唯一一个不用干活休养生息的季节，也叫猫冬，只需要把屋里烧的热乎的往炕上一躺一坐又是温暖如春的一季。

别家一年到头忙里有闲，只有她像个陀螺转个不停。

前面说的这些东北生活技能只是奶奶会的一小部分，也都是奶奶到东北才开始慢慢学的，就是用了这些，她才把她半大的孩子们在东北这个地界抚养长大，给他（她）们都娶了东北媳妇，嫁了东北男人。

奶奶和这里的每个人都能说上那么几句，往往接收到的回复既好笑又富有哲理，句句都值得记上本本。

可这样的话太多，大多是即兴发挥，说了就忘，搁在现在那就是金句频发。

每每想起都会不由的感叹，为何东北人这么独特，这大概是受到了一代又一代东北人对教育的重视，男女平等思想的宣扬，妇女能顶半边天自立自强的要求，乐观、积极、开朗、大方、热情、勤劳、朴实、正直等等优秀品质的熏陶。

说个情形你就知道了，那时候包括到现在从大人到小孩，谁要是说不上学，不学习文化知识，那一家子会被人看不起，会被人耻笑的，不管原因，一切为学习让路。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的白色标语在红色砖瓦墙上白的醒目。可不光是嘴上说说，在行动上那更是雷厉风行。要是谁家有适龄的孩子或者不识字的大人老人学习没去，那是上午知道，晚上就排查好是谁家，撵到家里，软的不行来硬的各种“威逼利诱”劝说。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说起来我还是个90后，生活在城里和乡下还真的不一样。

我们过的跟80后一样物质贫乏，但不缺快乐，像放养的脱缰的野马乐得自由。

没有可乐冰激凌汉堡薯片蛋糕，一根甜杆能吃上一天。

没有游乐场，补习班，田间地头都是玩乐场，常年干农活的老把式教我们看天气。

没有游戏机电脑，有永远挤不进去人群看的黑白电视，还有到点打钟吓人一跳的钟表。

那年我5岁，人没狗高，穷疯傻玩的年纪，牵着家里的大狼狗。头上顶着两个冲天辫招摇撞市，颇有几分人仗狗势的意味。打算去几个小孩经常欺负我的人家报复。

霹雳噗噜的到了地儿，牵绳一撇，手扯着狗项圈连带起狗脖子冲着那家门口，我说叫，应声而来的是一串震耳欲聋的犬吠。

街坊四邻纷纷放下手头的活计，探出头来观望。我看那门里久久没人出来，难不成家里没人？我丧气的刚要牵着狗走，吱呀的开门声让我停住了脚步，里面探出个刘胡兰头型。

由于当时我个太矮也没太看清那人长啥样。

她看见是我一个小孩，她头伸了回去把门大敞四开，大声嚷嚷起来“谁家的孩子大清早的，来干啥来了？”

我手拉着狗的项圈把狗头往我身边拽过来，手紧紧的抓住狗项圈，脑袋紧张的直冒汗，我一梗梗脖子气势十足的说道“你家孩子欺负我，你不知道？我是来告状的”

周围哗的一下，笑声此起彼伏，“这小孩真不得了啊！”“这小孩长大是个人物”

那刘胡兰头型的女人上来摸了摸我的头说“这小孩！”“我家孩子昨天因为和别家小孩打仗，昨天晚上刚被他爸拿裤腰带抽的下不来炕。”“你吃饭了吗？”

我低头小声说“着急来告状还没吃！”

那女人边牵着我往屋里走边说“那正好，我这饭刚做好，你吃点饭再回去，顺便看看我家崽子”

我没吱声，那小子搁那炕上疼得吱哇乱叫，见我来了他疼得满脸通红也不叫了。

他好像知道我是来干啥的，又好像是被打的屈服了。小声和我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欺负你，我那是想和你玩，你总不搭理我，你千万别告诉我爸，要不又要被打一顿。”

看他这惨其实我心里已经开始原谅他了，可我嘴上却说着“我不，我就要告状”，他吓得连连求饶。

我趁机说“除非你以后当我小弟，有事必须随叫随到”

他一激动给我来了个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那时候我们都崇拜军人，学着军人的动作语气，小孩子间的一个敬礼那规格相当高了。

我乐的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把我家狗往他炕跟前牵了牵“呢！这就是我家那威风凛凛的发财，你看见了吧！以后再敢欺负我，我放它咬死你。”

他连忙摆摆手“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要是以后把这狗多牵出来几次，我们还不称王称霸了？”

我急得直皱眉“不行，不行，它在家还得看家护院呢！哪里有时间跟我乱跑，这次还是我给偷着牵来的呢！”

我想起出来太久，家里奶奶这时候该出来找我了，我也该回去了。“我先回去了，我们说好了，你说话算话吧！”

他可能也看出了我的着急“算数，别忘了找我，一定别忘！”其实我一出门就把他忘了。这是后话了。

我牵着狗头也不回的从里屋跑到了堂屋，碰见了刘胡兰头型那婶子正往堂屋端菜，“孩子！这就走啊！不留下吃点饭？”

“谢谢婶子，不了，不了，出来没告诉奶奶带狗偷跑出来的，这么久不回去，家里奶奶该着急了，我先走了”

婶子端着菜眼睛瞅着我跑的方向“慢点，别卡拽了，不行我跟你回家说说。”

我隐约听见她说要和我回家说说，我吓得跑的更快了。

发财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在前面跑的欢快。

从那天开始，我好像出名了。

当然了，在大人那里不是什么好名声，都和自已家孩子说和我玩加点小心。在小孩子堆里我成了无所不能的孩子王，头头。

他们特别崇拜我，都争先恐后的想当我小弟，想想以后出去玩，带一堆小弟跟着就是很威风。

拉着发财偷跑出去没有被奶奶发现，经此一遭，奶奶想不知道都难。

事后被补上了一顿鸡毛掸子抽肉，想想也还行，起码狗没被教训，我一人做事一人担。

奶奶给爸爸妈妈打去电话说我学会了人仗狗势，爸爸妈妈在那头笑得很大声，大到我都听到了。

很可笑吗？没有你们在的每一天我都有在好好过活，学会打架，学会给自已找靠山，学会给自已讨公道，努力证明自已是个不被讨厌的小孩。

可是那是我的青春啊！即使它不完美。

我从小可能就要先学会爱自已，后来即使再需要也会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