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鸢刚出房门便瞧见站在院子中的许妈妈。
许妈妈见她出来先是一愣，随即几步走到夏鸢跟前。
“夏鸢，你怎么出来了？将军和老太太说完事儿了？”
夏鸢咬着下唇不说话，眼泪珠子却一下子滚落出来。
许妈妈何时见过夏鸢这副梨花带雨模样，顿时急道：“哎哟，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她进府时夏鸢便陪在老夫人身旁，府里一众下人都将她当主子一般供着，吃穿用度样样都没委屈，什么时候见过夏鸢这般伤心！
夏鸢哽咽着道：“许妈妈，行舟他和老太太有话要说，让我出来等着。”
许妈妈满脸讶然：“这......往日里老夫人和将军说话从未避着你，今日为何叫你出来了？”
夏鸢摇摇头，越发觉得心中难受。
许妈妈见状，只得宽慰道：“兴许是将军有什么要紧事要与老夫人商讨，咱们在场的确不合适。”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夏鸢便似被刺中痛处，红着眼道：“那凭什么她能在里头？”
许妈妈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夏鸢说的是新夫人，她急忙道：“小姑奶奶，你小声些！若叫旁人听去你该如何是好！”
“夫人和将军是夫妻，自是不用事事避讳的。”
夏鸢恨恨的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夫妻？她算哪门子正妻？这夫人位置是她钻空子得来的！”
许妈妈被夏鸢的话吓得面如土色，拖着她就往僻静处走，足足走出半里路才停下。
“夏鸢，这话说不得！说不得啊！”
夏鸢一把甩开许妈妈的手，气狠狠道：“怎么？难道许妈妈你认为我比不上那下贱医女？”
“当初可是你日日在我跟前说，将军夫人必然是我夏鸢的，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许妈妈被夏鸢唬得往后退了两步，频频摆手：“没忘没忘！”
说完叹了口气，本以为依着老夫人对夏鸢的宠爱，将军夫人的位置是板上钉钉的事。
许妈妈那时想着讨好夏鸢，瞧出她对将军的心思，便没少在夏鸢跟前念叨做将军夫人的事。
想着等夏鸢做了将军夫人，将军府总管事的位置必是她的。
谁知将军他一声不吭去求圣上赐婚，凭空多出来个曲怀夕将夫人位置占了去！
许妈妈心中自是懊恼不已，自已费尽心思讨好夏鸢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倒是叫外边儿那个老货得了便宜！
“许妈妈，你在府中我可没少给你好处，你得帮帮我。”
夏鸢看着李妈妈，眼泪又哗哗往下流，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许妈妈怔怔然：“可如今夫人已进府，咱们又能做什么？”
夏鸢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牙道：“她总有让我们抓着错处的时候，将军想娶的不是她，到时候必不会偏袒她！”
许妈妈心中暗暗一番计较，也觉得可行。
若是夫人犯错，轻则被老夫人和将军不喜，重则被休弃也是可能的。
到时候夏鸢再使使劲，这将军夫人的位置大有可能啊！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可我这两回瞧见夫人，是个举止端庄进退有度的，怕是不会犯什么大错。”
夏鸢走近许妈妈，低声道：“她不犯错又如何，咱们给她找些错处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见许妈妈犹疑，夏鸢又道：“许妈妈，你别忘了，如今府中一切内务仍是我说了算，老夫人并未将掌家之权交给那个医女。”
许妈妈心念微动，随即点点头：“也罢，我看着你长大，自是没道理去偏帮外人。”
“夏鸢多谢许妈妈，往后事成必不会忘了许妈妈。”
夏鸢破涕为笑，拉着许妈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老太太让我去瞧着她的药，怕丫头们不尽心，许妈妈与我一道去吧。”
“是得多盯着些，我瞧老太太这几日夜里咳得越发厉害了。”
许妈妈搭腔，和夏鸢一道往小厨房去了......
屋内寂静无声，棠溪行舟坐在楠木椅上，面上虽未显露神色，双目却不时看向珠帘后。
老夫人斜倚在贵妃榻上，瘦削如柴的手腕松松搭在脉枕上。
面色虽晦暗无光，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看着曲怀夕将手搭在她手腕处。
曲怀夕沉下心神，指腹细细探着老夫人脉象。
半晌后方才放开手，朝老夫人道：“祖母，我还得瞧瞧另外一只手。”
老夫人二话不说将另外一只手递给曲怀夕。
曲怀夕复又将手搭了上去。
一盏茶后，曲怀夕终于放开手，又一一瞧了老夫人唇舌，问了些平日症状。
随后乌眸沉沉，秀眉紧紧拧在一处。
“怀夕，可是瞧出些什么来了？”
老夫人声音和润，似是并未瞧见曲怀夕凝重的脸。
曲怀夕舔了舔有些干的唇，轻声问老夫人：“祖母，之前给您看诊的大夫如何说？”
“说我气血亏虚，心气不足，需得好生将养。”老夫人难得笑了笑。
一听老夫人这话，曲怀夕顿时怒火中烧，愤愤道：“庸医！庸医误人！”
老夫人虽是第二次见曲怀夕，但她看得出曲怀夕是个脾性温和的，忽地见她动气，不由问道：“这话从何说起啊？那大夫医术高明，还颇有名气，算不得庸医。”
曲怀夕怒火上头，心头的话脱口而出：“祖母身子亏空至此，分明是衰竭之象！他竟、竟没瞧出来，不是庸医是什么！”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没想到竟会在将军府碰上这等庸医！
她方才给老夫人把脉，右尺脉濡，确有精血亏损，可左尺脉细滑数。
再细瞧老夫人，舌质淡紫为心血瘀阻之征，时有喘咳，痰盂中痰白而稀。
肢端有浮肿，乃气不化水，水邪泛滥而致，分明已是阳气衰微。
曲怀夕上次隔着距离瞧老夫人，还以为她有一年可活，今日看来，能撑过三五个月已是大幸！
“你的医术倒是不差。”
老夫人面色宁静，没有分毫惊慌，似乎曲怀夕口中说的将死之人是另有其人。
“看来是瞒不过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