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行舟眸中细光闪动，隐有锋锐。
“安国公对这个小儿子的确看得重，放在他身边的随从都是练家子，和兄弟们缠斗在一起难分难舍。”
“我功夫好一些，甩开身旁两人便冲着宁寻去了，罪魁祸首是他，没道理让他在一旁站着看热闹。”
曲怀夕不用想也知道，宁寻定是被揍的不轻，才会见到棠溪行舟如同老鼠见到猫一样。
“宁寻那小子倒是会些花拳绣腿，不过没什么用，我将他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还打折他一条腿。”
“啊！”
曲怀夕忍不住惊讶出声，急忙问道：“将军您下手这么重？安国公府必不会轻易饶你吧？”
棠溪行舟面上风轻云淡：“嗯，第二日安国公便堵在营地门口，要杀了我给宁寻出气。”
“幸好秦老将军出面说和，又夺了我的封赏，明令我三年不得升任，这才让此事平息下去。”
虽然棠溪行舟说来只是寥寥几句，曲怀夕却听得心惊胆战。
夺了封赏，三年不得升任。
若非此事发生，眼前人只怕早已是朝中三品以上大员。
“宁寻的做法的确太过欺负人，可将军您一时不忍，平白误了前程。”
棠溪行舟剑眉一挑：“眼见同袍受辱，一味忍让未免失了血性，前程，多打几场胜仗便挣回来了。”
“这……”
曲怀夕总觉得棠溪行舟的话不太对，却又无从反驳，最后化作无奈的笑。
棠溪行舟似是许久没说过这么多话，说完竟有些许怅然，抿着唇不再开口。
马车内再度归于寂静。
只是曲怀夕觉得，她和棠溪行舟之间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这变化虽不明朗，却让她连着紧绷数日的神经松弛下来。
刚回到将军府，就有下人到棠溪行舟跟前说了几句什么，只见棠溪行舟神色冷肃，转身匆匆离去。
曲怀夕自知身份，半个字未探听，带着紫芙青黛还有李妈妈回了松涛苑。
李妈妈来时便说了，往后她就在曲怀夕身旁伺候。
虽说将军府清静，并非像其他府邸般人多庞杂，但对曲怀夕来说到底是个陌生地方，有个李妈妈这样的将军府老人在身旁不是坏事。
李妈妈早早吩咐人备好了热水，曲怀夕回房后直接去沐浴，沐浴完换了身雪白的轻薄里衣。
她今日疲累得紧，出来便斜斜倚靠在软榻上昏昏欲睡，一头黑亮长发犹带着水汽，不施粉黛的面上因为沐浴而染了绯色，胜似春桃。
“小姐，先擦干头发，免得惹了风寒。”青黛拿着干净帕子蹲下身，替曲怀夕细细擦着头发。
“还有没有规矩？如今这将军府哪来什么小姐！”
李妈妈沉着脸进屋来，她今日被棠溪行舟训斥，心中实在有些不爽利，她分明没说错什么。
青黛被李妈妈这么一呵斥，顿时懊恼不已，自已也是糊涂了。
“李妈妈教训得是，都是奴婢的错，刚跟着夫人来将军府，脑子还未转过来。”
曲怀夕听见声音睁开眼，一下就瞧见李妈妈神色有些难看。
“李妈妈，青黛她打小跟在我身边伺候，叫惯了，一时未改过口，您别跟她计较。”
“夫人，并非是奴婢要计较，只是您如今是府上夫人，哪怕是身旁伺候的丫头，也得识礼数守规矩。”
李妈妈仍是冷着脸，眼睛盯着脚尖儿一板一眼说道。
“否则哪日在外头闹了笑话，丢的是将军府的脸。”
曲怀夕一手支着坐起身来，她从李妈妈的话中听出些不同意味。
分明在曲家的时候，李妈妈还对她恭敬有加，只是短短一趟回程，李妈妈便换了模样。
略一思索，曲怀夕已大概猜到缘由，嘴上却道：“李妈妈，您有话不妨直说，往后您在我身旁伺候，若都是这般弯弯绕绕如何能行呢？”
李妈妈被这番话说得脸色涨红，心底却是十分不甘。
“夫人既然这样说，那奴婢就实话实说了，您今日在闹市抛头露面已是不妥，还、还脱那糟老头子衣裳，简直是有伤风化！”
“此事过后，您叫旁人如何看待您，如何看待咱们将军府？”
紫芙一听顿时不依，张口就要驳斥。
曲怀夕朝她微一摇头，她乖觉的闭上嘴，但仍是气鼓鼓看着李妈妈。
自家小姐是在救人性命，怎就变成有伤风化了！
“李妈妈提醒得不错，我今日行为确有不妥。”
曲怀夕丝毫没为自已辩驳，大大出乎李妈妈意料，一时间她竟有些骑虎难下。
曲怀夕又道：“只是当时那老伯性命垂危，我跟着父亲学了些救人法子，若见死不救，良心实在是难安。”
“一边是将军府，一边是一条人命，若是换做李妈妈，可有更好的法子兼顾？”
“这……这……”
李妈妈被问住，面上纠结不已。
曲怀夕并不想在此事上为难李妈妈，毕竟以后是她院里的人，没必要撕破脸，神色便缓下来。
“李妈妈嘴上虽句句不离将军府脸面，但此时却做不出抉择，想来也是个心善之人，如此的话，您便更能理解我了。”
曲怀夕一番不着痕迹的吹捧，叫李妈妈彻底生不出气来，反倒还面色赧然颇为尴尬。
青黛朝李妈妈走了几步，笑道：“李妈妈，夫人素来都是听劝的，您说的她都放在心上了，您就别担心了。”
李妈妈挤出一抹笑：“那、那便好，我也是为了夫人好，并无其他意思。”
“我知道的。”
曲怀夕复又倚靠在软榻上，杏眼清澈如水，不染尘埃。
“李妈妈，往后有事便如今日这般说开便好，松涛苑以后需得您操持，你我主仆千万别生出隔阂。”
李妈妈抬头看向曲怀夕，满是惊诧。
自已方才出言不善，夫人竟还肯用她？
紫芙见曲怀夕和青黛都对李妈妈好言相加，立刻也换了说辞。
“李妈妈，往后您可得多指点指点我和青黛姐姐，我们俩刚进府，难免有不懂的地方。”
主仆三人皆是眼含笑意看着李妈妈，只等她一个答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