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章 他真的甘心留下来吗？
凌冽的寒风汹涌入侵，将周边的温暖寸寸剥夺。
冰雪化作的雨滴，落在额头，沈序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便是乌黑暗哑的梁木，以及几个碗口般大小的洞。
这是哪儿？
他下意识的坐起身，大红色的喜被随着他的动作滑下来，露出一侧纤美优雅的后背，以及脖颈处的暧昧痕迹。
沈序瞳孔地震！
明明上一秒他才在出租屋里咽了气！
怎么可能…
沈序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蜷曲长发间一张清丽绝色的面容。
是言知意。
她面色微白，只有唇红如血。
显然是过度消耗，让她疲累至此。
沈序心底的愕然，不亚于一场冰山碰撞。
他这是重生了？
踉跄着扑向门后挂着的日历，１９８３年１２月７日。
沈序一时激动的捶胸顿足！
这一年，是他被从江城首富江家赶回秀坪村的第二年。
这一天，是他跟村里孤女言知意新婚的第一夜。
也是江家夫妇冒着暴风雪接他回城的那一晚。
咚咚咚！
正这么想着，门外就传来急促而沉闷的敲门声。
沈序眸色微敛。
这时隔壁房传来沈兵粗犷的声音。
“大半夜的，谁啊？”
接着便是摩挲穿衣起来的声音。
没一会儿功夫，大概是外面的人被迎了进来。
沈兵的声音在沈序门外响起。
“老三，是江家那边来人了。”
沈序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开口。
“爸，既然身世早弄清楚，我跟那边也算断了关系。”
“没必要再见面。”
沈兵大概没想到沈序会这么说。
要知道他回到秀坪村的这两年，暗地里打听江家的事儿不知道多少回了。
他们沈家人都明白，即便没有血缘，但十八年的朝夕相处，感情是真的…
恐怕他做梦都盼着江家来人把他接回去吧…
眼下江家真的来人，他这又是整的哪一出？
不过沈序一番话，却让忐忑不安的沈兵心定了不少。
也让沈母刘彩英心里阵阵安慰。
他能这么说，表明他这是真的接受了沈家人吧…
沈序在屋里坐了会儿，堂屋那边的动静逐渐大了很多。
他禁不住勾起嘴角冷笑。
江家夫妇是怀着目的来的，没能如愿，又怎么可能空手而归…
想到这儿，他披上棉外套大步走了出去。
而在他身后，言知意幽幽醒转，一双潋滟的眸，蓄着几分泪意。
江家来人，那他是不是要走了？
到底，还是留不住他的人吗？
言知意紧咬着红唇，忍着身体的不适，穿衣跟了出去。
堂屋昏暗，煤油灯随风摇曳。
站着的几人冷的有些遭不住，缩着脖子，手拢进袖子里。
江建才和苏红站在屋中间，时不时的跺脚，头上的雪花散落一地。
看到沈序出现，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就拉住了他的手。
“儿啊，我跟你妈奔波一路，总算是见着你人了。”
“不枉我们风餐露宿，还摔的狼狈不堪……”
苏红更是直接挤出几滴眼泪。
“妈是真没想到，你住的地方条件这么差…”
“要早知道，说什么也不愿让你回来吃苦…”
“是妈不好啊！”
苏红抬手抹着眼泪，更是一巴掌直接甩在自已脸上！
任谁见了，都不得不感慨她情真意切。
沈序却只觉得他们握着自已的手，很冷。
然而再冷，不及他们冷血的万分之一。
上一世自已就是听了他们这番话，心念触动，义无反顾的抛下亲生父母和新婚媳妇回了城。
可最后换来了什么？
回城一年不到，就被他们强行摘肾！
真少爷有了他的肾，活的肆意飞扬，而他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出租屋，苟延残喘！
摘肾初期，沈序其实还能勉强外出务工，但没多久，肾脏开始不堪重负，因为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和护理，甚至其他的重要器官也逐步衰竭…
因此时隔三年后，言知意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儿出现在江城，沈序明知她们娘仨是来找自已的，也忍痛躲起做了缩头乌龟。
只是他没想到，那一次，远远看的那一眼，会成为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言知意带着双胞胎女儿回村，客车侧翻坠下百米高崖。
当场殒命。
沈家父母听闻噩耗，竟也不堪打击双双离世！
大哥沈峰不甘心找到江家，被暴戾阴狠的真少爷江恒打断一条腿…
自此，沈家彻底散了。
从过往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沈序站在原地，大汗淋漓。
好在，一切都不晚！
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想到这儿，沈序抬头看向面前虚伪假意的两人。
“我在这儿挺好的。”
“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苏红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还是那个跪在地上，哭着喊着求他们不要赶他走的沈序吗？
“儿啊，我跟你爸这次来，就是特意接你回家的。”
“我跟你这边父母也说好了，他们也尊重你的想法…”
“你不用有顾虑…”
沈序眉头轻皱。
“是我说的意思不够明白吗？”
他斩钉截铁补充道。
“我是不会跟你们回江城的。”
“我的家，我的家人，都在这儿，我哪儿也不会去。”
沈序话说完，旁边的刘彩英再也绷不住，趴在沈兵的肩头啜泣。
儿子认他们了，还说不会离开他们…
先前苏红苦口婆心的劝他们两口子，说沈序只有回江城才有未来…
蜗居在这个小乡村，永远只能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底层生活…
夫妻两商量一番，一咬牙便同意了他们带沈序回城的想法…
虽心痛却也支持…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沈序竟然会主动拒绝江家夫妇回城的要求…
要知道，那可是他回到村里，无数次魂牵梦绕的地方…
跟出来的言知意脚步戛然而止。
沈序的话，一字一顿敲击在她心头。
让她愕然同时，心里涌现满腔欢喜。
面对他心心念念的养父母，他竟然摇头了…
她心里明白，如若沈序这次回城，那他们这辈子，怕是再无可能了…
只是，他真的甘心留下来吗？
他心有鸿鹄，如今却被困在这方寸天地，犹如井底之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