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才和苏红视线半空碰撞,交织着疑惑不解。
没记错的话,沈序回村这两年,单是寄给他们的书信,就有足足八封!
信的内容虽说不多,却无一不在诉说他对父母对江家的想念…
甚至上一封书信还是半个月前写的。
这才多久,他就态度大变样了?
甚至当面连爸妈也不愿意喊了?
苏红心里一琢磨,很快面上多了几分了然。
沈序并非不想回江城,只是害怕恍惚如梦,希望落空吧?
毕竟他等了这么久…
同时心里估计也是有几分怨念,恼他们当初冷心绝情将他驱赶出家门…
想到这儿,苏红从随身挎着的包里拿出几张车票。
“儿子,我知道你怪我们当初把你赶出江家。”
“但你也要体谅我们身为父母的不容易…”
“江恒在这样恶劣的环境生活了十八年,吃了数不尽的苦,我们是怕他看到你,心里难过,让你走也不过是缓兵之计!”
“现在江恒也盼着你回去…”
沈序眼底冷意更甚。
他当然盼着自已回去了…
毕竟免费又安全的肾源可不好找…
见沈序依旧不为所动,苏红有些急了。
“难道我跟你爸大老远跑这么一趟,还打动不了你吗?”
“你这孩子就算怄气,也得有个度。”
“我们都这么低声下气喊你回去了,总不能还让我跪下磕头求你吧?”
苏红眼里带了几分怒意。
要不是江恒身体出了问题,她用得着来这穷乡僻壤遭罪吗?
江建才瞪她一眼。
“怎么跟儿子说话呢!”
“你这样会吓着他的!”
江建才上前一步,抬手轻拍上沈序的肩膀。
“儿子,爸知道你心里委屈。”
“你的车票我们提前都买好了,还是找关系弄的豪华卧铺。”
“等回江城,我们也会好好弥补你的…”
沈序对上江建才的眼睛。
没有丝毫情绪浮动。
看的后者心里不由直发憷!
沈序给他的感觉,和往常大不相同!
就好像还是那张脸,但气质各方面,都变强了!
不过看到沈序伸手来接车票,他忍不住爽朗大笑出声。
一旁的苏红,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沈序还是舍不下江家的一切…
果然还是带着几分贪心的。
言知意见沈序手上捏着车票,心咯噔一下,往下沉了几十米。
果然还是狠不下心吧?
也是,说到底这里又有什么是他值得留恋的呢?
虽说他是沈家的三儿子,但这十几年都不曾在身边长大…
而自已…
在沈序眼里,始终认为是捆绑他的一道枷锁而已。
然而下一秒,沈序的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他毫不犹豫将手中的车票撕了个粉碎。
洋洋洒洒的碎片,散落半空,像极了外面纷飞的大雪。
苏红尖叫一声扑上前,动作之急,险些将沈序撞倒。
“你撕了车票,还怎么回城?”
“你疯了吗?”
沈序只觉得心里无比痛快。
眼里也是一片清明之意。
“我最后再说一遍。”
“既然你们找回了真少爷,那我也该留在自已父母身边。”
苏红再不愿相信,也从沈序斩钉截铁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他的坚持。
江建才气急败坏的拍着有些秃的脑门。
他最后一点耐心,也算是消耗殆尽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你是铁了心不愿跟我们回去是吧?”
“好好,那你可别后悔!”
沈序轻笑。
“绝不后悔。”
苏红还想再说什么,被江建才拉了回来。
“你还想怎么劝?”
“别再这儿讨人家嫌弃了。”
说着,他几乎是连拖带拽,把人拉出了沈家的大门。
刘彩英眼见人走了,有些手足无措。
“老三,你别意气用事。”
“要是没想明白,回城的事儿缓缓…”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序突然紧紧的抱住了。
虽然这个拥抱只维持了三秒。
但对她来说,弥足珍贵。
沈序一脸认真的看向面前的父母。
“爸妈,以后别再把我往江家推。”
“我只想,跟你们一起,把日子过好。”
说到这儿,沈序侧头看言知意一眼。
“再说,我都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我想跟媳妇儿在一起。”
沈序一改先前的冷,视线灼灼。
犹如岩浆。
言知意就这么被盯着,不自觉的红了耳朵。
“好好!”
“老三,那往后你就安心待在我们沈家。”
沈兵言语有些激动!
想到什么,他几步进屋,再出来时,在沈序面前站定,摊开掌心。
纵横的纹路上,躺着一个折叠的方巾。
层层打开,沈序看清了那是一叠毛票。
最下面还压着几张大团结。
粗略一数,足足八十多块钱。
沈序心里清楚,以家里情况现在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除非…
他眼皮直跳。
“大哥他人又去县城工地绑钢筋了?”
沈兵见他猜中,微微垂下头来。
“你大哥说了,砸锅卖铁,也要送你去上学。”
“你是读书的料子,我们不能耽误你。”
说到这儿,沈兵一脸的坚定。
“老三,这钱虽说不多,但读完高中最后一学期应该没问题。”
“你要是能考上大学啊,钱的事儿我们家里再想其他办法…”
沈序一言不发,眼眶却是阵阵温热。
他分明没在这个家里长大,可却依旧被他们全力爱着……
这种感觉,让他内心无比踏实和充盈。
回想上一世他们落得那样的下场,沈序暗恨自已同时,心里悄悄立下铿锵誓言。
脱离江家,他并非就一无所有!
重活一世,他要用双手给家人谋一个衣食无忧!
给媳妇以及还没出生的孩子,无限宠爱…
想到这儿,沈序将沈兵的手推了回去。
“爸,大哥的钱,我不能要。”
“他也老大不小的年纪,该娶媳妇了。”
“至于上学,我有办法。”
说到这儿他顿了几秒。
“爸,工地绑钢筋这活儿看起来能赚钱,但也危险。”
“还是把大哥叫回来吧,多想办法,总能找到其他赚钱的门路。”
沈序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就是一个寻常的午后,大哥沈峰在工地不小心从六七米的简易工作台掉了下来。
虽侥幸留了条命,但腰椎损伤严重,一辈子无法再从事体力劳动。
这对于依靠地里刨食生存的庄稼汉来说,无异于判了死刑…
以至于他后来被江恒打断腿,他一时颓废至极,走了极端,跳河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