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阿拉木草场。
河流旁的草地上，一名牧民正驱赶着牛羊在喝水。
将虽有牛羊安排好之后，牧民躺在山丘之上。
在这里可以俯瞰整片草地，实时了解牛羊的情况。
达克看着在喝水的牛羊，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乌纳山谷集市开设之后，成为回鹘牧民采购生活物资的大集市。
并且，一头成年壮牛在乌纳山谷集市可以换十斤盐巴，或者换一石粮食。
所以现在回鹘牧民基本都会养牛。
出栏的牛卖给大部落或者汗国，大部落或汗国再卖去乌纳山谷集市。
达克在心中估计了一番。
他养的牛羊成功出栏后卖给大部落，可以让一家人今年不愁吃穿，还有结余。
结余的钱，可以给阿娘和阿妹买衣裳，可以给自己打造一副新的马鞍。
明年再给自己娶个新妻……
就在达克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之时，远处天际边一条黑线由远而近的袭来。
正在喝水的牛羊受到惊吓，四处逃窜。
达克来不及顾及牛羊，因为他发现正在靠近的黑线是一支骑兵。
并且这支骑兵悬挂的军旗，跟回鹘汗国任何部落的军旗都不一样。
达克连忙翻身上马逃跑。
此时他顾不上其他，只想以最快的时间回到部落，让部落的族人们赶快逃跑。
北纥骑兵杀来了！
北纥骑兵前方，一名魁梧大汉发现了达克，但他没有理会，而是下令绕过这个部落，杀向回鹘骑兵的营地。
大汗早已下达命令，阿拉草场上的所有部落，都将成为北纥子民。
北纥骑兵不能屠杀自己的族人。
北纥骑兵侵入阿拉木草场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回鹘斥候打探到了。
尼泽得到消息之后，立即调度骑兵进行拦截。
回鹘在阿拉木草场驻守的四万骑兵，分为五路，分别进行拦截，绝不允许北纥骑兵席卷阿拉木草场。
只要将北纥骑兵拦在阿拉木草场外，安心等待汗国的支援便可。
尼泽率兵出击之时，叫来亲兵。
他沉声道：“你立刻率领三千骑兵前去接应粮草辎重部队，后勤不能出问题。”
“领命。”
阿拉木草场的一个部落中，牧民在焦急的收拾家当和毡房。
部落已经接到军队通知，要尽快离开阿拉木草场。
部落角落的一个毡房中，一名汉人面孔的大汉在奋笔疾书。
这名大汉名叫巴兰柯，他的娘亲是汉人。
去年年底，巴兰柯成为黑冰台外围成员，为黑冰台打探阿拉木草场的消息。
一名回鹘妇女跑进毡房，大声道：“巴兰柯，我们该走了。”
“嗯，现在就走。”
巴兰柯将密信守好，然后绑在一只迅鹰的脚上。
“苏兰，帮我把这只雄鹰偷偷放飞。”
“好。”
苏兰早就知道自己的丈夫有秘密瞒着她，但她懂事的没有询问。
因为丈夫总是能给家里带回吃不完的盐巴和粮食，给她和孩子带回漂亮的布匹和糖果。
对苏兰来说，这就足够了。
半个时辰后，整个部落空空如也，只留下关押牛羊的围栏。
牙账城，夜晚时分。
城中只有少数商铺和民房还亮着火光。
一间兜售皮草的商铺后院，地奇星正在清点货物。
一名店员急冲冲的走进来。
“统领，刚收到巴兰柯的消息，北纥出兵了。”
地奇星手上动作一顿，眉头皱起。
北纥在这个时候出兵攻打回鹘，时间点掌握的太巧妙了。
秦州的精力被东出牵扯住，而联军弱秦导致秦军兵力大损。
秦军即便有心帮助回鹘，也无力出兵插手草原战局。
地奇星说道：“将此消息传回咸阳，告诉巴兰柯，及时汇报阿拉木草场的军情。
另外，安排毛三小队负责北纥和回鹘战争情报获取。”
“诺。”
地奇星决定安排一个小队负责打探情报即可，北纥和回鹘之间的输赢，他也无法左右。
王城，灯火通明。
吉布哈脸色阴沉的走进大殿。
今日的朝会，汗国上下还在讨论要加强对北纥的监视，增加汗国在阿拉木草场的驻防骑兵数量。
阿拉木草场的骑兵从去年到如今，一直维持在四万人。
主要原因是汗国实在是太穷了，无法筹集到募兵的粮食。
在草原上，想要征募到足够多的青壮，汗国就必须给相应部落支付粮食。
青壮是部落的劳动力，部落的牛羊马都需要青壮放牧。
你把青壮带走了，就必须要给部落的老弱妇孺一个交待。
而粮食就是最好的交待。
今日集议，吉布哈已经点头，决定向阿拉木草场增兵两万。
只是现在已经迟了。
吉布哈坐在王座上，扫视一圈后，问道：“北纥贼子出兵，汗国该如何应对？”
必格烈出列后，大声道：“大汗陛下，臣认为应当与北纥血战，让北纥贼子明白，回鹘的尊严不容侵犯。”
站在最前列的朝格仓，高声反驳道：“臣认为需要阻击北纥贼子，却不能与北纥血战。
汗国的粮食和铁器储备量，完全不足以撑起一场持久的战争。
汗国在乌纳山谷集市购买的粮食，近一半的数量都赔偿给了各大部落。”
必格烈问道：“难道北纥贼子的粮食补给比得上汗国？
据我所知，北纥贼子的粮食几乎来自西域各国。
西域各国的粮食本就短缺，北纥即便花再多的钱，也难以购买得到足够的粮食。”
朝格仓和必格烈两人说的话，都让人找不到反驳的点，也很有道理。
回鹘和北纥都有难处。
吉布哈沉思片刻，问道：“近期乌纳山谷集市的粮食交易量有变化吗？”
一名官员回道：“粮食交易量有所下降，但不影响汗国的粮食储备。”
吉布哈继而问道：“各大部落还愿意抽调青壮吗？”
闻言，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巴达仁贵说道：“大汗陛下，臣认为不论各大部落是否愿意，都要与各大部落商量。
北纥是回鹘各个部落的敌人，不是汗国一家之事。
哪怕各大部落不愿意，他们也要出人出粮。”
忽而，朝格仓冷笑一声。
“难道你们认为各大部落一定要背靠汗国吗？”
朝格仓跪伏在地，凝声说道：“大汗陛下，以及诸位，我们必须要明白一个道理。
北纥贼子想要覆灭的是汗国，不是各大部落。”
此话一出，大殿之中针落可闻。
不少人的额头上冒着冷汗，身体发颤。
必格烈和巴达仁贵脸色大变。
王座之上，吉布哈双拳紧握，脸色铁青。
他比任何人都能明白朝格仓说的话的意思。
哈日贵只是想要覆灭汗国，击杀吉布哈。
北纥的部落和人口本就稀少，怎可能对各大部落下手？
巴达仁贵深呼出一口气，问道：“朝格仓，不知你有何解决之法？”
朝格仓说道：“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付出代价让各大部落出人，战争期间的粮食消耗由汗国一力承担。”
巴达仁贵旋即道：“这不可能！汗国没有粮食了！”
他几乎是朝着朝格仓怒吼。
朝格仓说道：“汗国可以向秦州求助。”
巴达仁贵摇头道：“你可能要失望了，根据来牙账城的商人诉说，秦州正在攻打大炎灵州，秦州不可能再次出兵帮助汗国。”
朝格仓摇头道：“汗国不需要秦州出兵，只需要秦州出粮。
或者说，我们可以向秦州购买粮食，而不是通过乌纳山谷集市。”
“秦州虽然在攻打大炎灵州，但秦州之主还坐拥益州，秦州不缺粮。”
巴达仁贵一愣，然后不说话了。
吉布哈微微道：“朝格仓，你明日一早启程前往秦州，与秦州之主商讨购买粮食一事。
倘若秦州之主不愿意，那边折中，让其加大乌纳山谷集市的粮食售卖数量。”
朝格仓施礼应道：“臣领命。”
随后，吉布哈说道：“巴达仁贵，你去与各大部落的族长洽谈。
汗国愿意出粮食，需要各大部落能够与汗国站在统一战线，共同抵御北纥贼子。”
巴达仁贵躬身应道：“大汗陛下宽心，臣必定不辱使命。”
吉布哈站起身，沉声道：“众卿，汗国已经到了很危急的地步，希望大家能够同心协力。”
“臣等必定竭尽全力。”
集议结束之后，吉布哈把朝格仓叫到偏殿。
“朝格仓，你到了秦州之后，一定要与秦牧谈好。
汗国的局势已经很困难了，想必你看的很清楚。”
吉布哈看着窗外的黑夜，叹气道：“当年是我做错了，不应该对哈日贵部落赶尽杀绝。”
朝格仓不敢回应。
“你可能不知道，去年年底，我派人暗中与哈日贵联络过。”
吉布哈说道：“我跟哈日贵说，北纥和回鹘可以合并，哈日贵任亲王。他拒绝了，并且生硬的回复本汗，本汗不死，他寝食难安。”
朝格仓立即跪倒在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身为臣子，有些事情真的不想知晓，很容易因此丧命。
吉布哈看了眼朝格仓，道：“你怕什么？本汗就算杀巴达仁贵，都不会杀你。”
朝格仓还是不敢说话。
“朝格仓，就靠你了。”
说完，吉布哈便自顾离开了。
过了半刻钟，朝格仓才起身，他看了眼吉布哈离开的方向，轻轻一叹。
有些事情，没有所谓的对错。
……
秦州，咸阳。
庆阳侯府，偏院阁楼。
魏廷云正在向秦牧汇报秦蜀大道的修建进程。
今年年初之后，秦蜀大道的工程便正式开始。
秦蜀大道各个路段开始动工。
春耕结束之后，超过十五万青壮在官府、商人的雇佣之下，投入到工程建设之中。
目前进程最快的是平原路段，山区路段的进程在火药加持下，进程还是较为缓慢。
“火药只能炸开山体，碎石泥土和树木等还是需要人力搬运处理。”
“水泥的供应量一直跟不上使用速度，承包工程的商人为了加快工程进度，已经暗中高价收购水泥。”
“李氏、郑氏封锁灵州道路之后，益州成为西域商道的转运点。
大量商旅转道益州，致使秦蜀之间的道路越发的拥堵，大道建设受阻。”
“……”
秦牧眉头微微皱起。
秦蜀大道的建设看似顺风顺水，但也涌现出大量的问题，并且都是小问题。
小问题看似不致命，但积累爆发之后，就会成为大问题。
秦牧说道：“伯圭，即日起，水泥统一由官府调度。
各个承包商人可以购买多少水泥，按照工程重要度，工程难易度等进行区分。
水泥是重要的建设物资，绝不能任由商人哄抬价格。”
“影响工程进度的所有问题、因素，统一列举出来，转发至对应的官署和地方官府，让他们想办法尽快解决。”
“秦蜀大道是加强秦蜀军事政治交流，加强秦蜀两地商业往来的重要通道，绝不能被这些小问题耽误。”
魏廷云躬身道：“臣领命。”
魏廷云离开后，秦牧放下鱼竿，转而轻抚着黑虎的后背陷入了沉思。
秦蜀融合马上就满一年了。
各项政策是否有效推行至各地，益州各地官府和官员是否真的作为了，民生是否真的改善了。
等等都需要了解一番。
秦牧想在秋收之时去益州实地巡视，可担心无法在秋收结束之后及时返回。
秋收之后，秦军必定会出动收复广卫郡，并图谋临泉郡。
如今逐鹿天下刚刚开启，每一场战争，秦牧都不想错过，必须要亲临前线坐镇。
沉思良久后，秦牧决定秋收之时先去汉中巡视，至于益州其余各郡，明年再说吧。
就眼下的情况来说，东出更重要。
这时，一名侍从快步走开。
“主公，杨府监，徐主事和曲主事求见，向你汇报秦蜀两地税收财政事宜。”
“嗯，让他们过来吧。”
秦牧拍了下黑虎的脑袋后站起身。
今年已经过了大半，秦牧要对秦蜀两地的情况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其中税收和财政是重中之重。
如今，秦蜀两地的摊子越来越大，财政不能马虎应对。
倘若财政崩盘了，那基本上也完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