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生产力和通讯落后等原因,秦牧没有要求税收、财政实时统计上报。
但是,秦关、拒北关、阳平关和建宁渡口等重要关隘、渡口的商税、关税,每一季都需要统计造册,每半年需要汇总上呈都督府衙。
此外,盐铁交易量每一季也需要统计造册。
咸阳城、蜀都,安阳、汉中郡,两城两郡的人口户籍变化每半年需更新上报。
同时,都督府衙规定,秦蜀两地新生儿,半年之内必须上报官府,否则生育补贴作废。
截至七月初十,咸阳城新增四万七千八百六十三户,二十八万五千四百三十九口人。
咸阳城人口已经突破六十万人。
蜀都人口增长同样喜人,截至七月初一,新增两万一千三百户,十三万六千四十八口人。
安阳郡新增三千七百五十一户,一万七千六百八十八口人;汉中郡新增三千一百五十八户,一万一千三千两百二十九口人。
从数据层面来看,咸阳城正在疯狂的虹吸秦蜀两地的人口。
咸阳城的人口爆发,直接带动了周边城镇的人口增长。
根据户司统计,安阳郡的人口增长几乎集中在咸阳城周边的城镇。
城镇中的百姓逐渐成为咸阳城的“服务人员”。
百姓名下土地种植的农作物,转变为种植瓜果蔬菜为主,粟米、小麦、水稻为辅。
上半年的财政收入和支出,眼下肯定无法得出。
支出的最大项便是军费,其次是咸阳城和秦蜀大道的修建。
收入的话,商税和商业收入依旧坚挺。
从半年的简要数据来看,秦蜀两地的财政和人口发展稳中有进,无需担心战争会拖垮秦蜀两地。
关于秦蜀商业的发展,秦牧一直都不担心。
从徐百泉汇报的数据来看,东出战争对秦蜀两地商业的影响没有想象的严重。
今年商税和商业收入会有所下降,但预计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秦牧放下手中折子,问道:“去年十月前往西域的商队回来了吗?”
徐百泉回道:“商队原计划在开春之后便返回,由于西域暴雪,耽误了行程。微臣收到消息,商队近日便将抵达那曲镇。
吐蕃、龟兹、于阗、疏勒四国的使团将跟随商队抵达秦州,且有三十九支西域商队亦在队伍当中。”
秦牧微微点头,道:“仲业,你跟礼司沟通一番。西域商道断绝以来,西域国家第一次遣使来大炎,秦州理应尽地主之谊。”
杨伯祥躬身应道:“臣领命。”
紧接着,杨伯祥说道:“主公,臣与狄府令及魏府监和张府监讨论过,将咸阳城周边的县镇划归为咸阳城辖制,同时设立咸阳府尹一职,专掌咸阳城及周边县镇事务。”
秦牧思量片刻,道:“划归咸阳城管辖的县镇,有具体名单吗?”
杨伯祥说道:“目前只确定庆阳县和南桥镇。”
秦牧说道:“划归庆阳县就足够了,以目前咸阳城的体量,辖制一个县已经很吃力了。”
顿了下后,秦牧继续道:“设立咸阳府尹一职的想法很好,尽快落实。”
“臣领命。”
杨伯祥、曲一川和徐百泉离开后,狄轻舟便出现了。
狄轻舟今日求见,只为了一件事。
秦蜀两地的官员越发的紧缺。
秦军攻占灵州三郡一城之后,原先的官吏只留下了三成,空缺的官职则全部从秦蜀两地调任。
秦牧刚回到咸阳城当天,狄轻舟找到秦牧述职,第一句话便是“主公,招贤令必须要重开了”。
秦牧当场便同意了。
“主公,这是秦蜀两地的官职空缺,此番招贤令至少要录取两百八十九人。”
秦牧简单翻看了名单后,有些头疼。
“敬熹,直接录取三百五十人,多出了六十一人充入各级官署学习,以备不需之时。”
狄轻舟微笑道:“三百五十人确实更合适。”
秦牧问道:“目前尚在咸阳城内生活的士子有多少?”
狄轻舟说道:“礼司于昨日刚统计完毕,咸阳城内共有一千六百三十五名来自大炎各州的士子。还有七百三十六士子,眼下在蜀都或者秦蜀两地游学。”
秦牧有些惊讶。
竟然还有两千三百多名士子留在秦蜀。
如此一来,也就没必要大幅延后招贤考试的时间。
“招贤考试时间定在九月中下旬吧,具体的考试时间及流程安排,尽快议出一个章程发往各地。”
“臣领命。”
紧接着,狄轻舟说道:“主公,关于尚文益的官职安排,结合他本人的想法,已经确定下来了,定为咸阳学府的博士及集贤院祭酒。”
秦牧面色怪异。
这两个官职怎么听都觉得很奇怪。
咸阳学府博士其实就是老师,负责给学生讲学。
集贤院是今年开春之时,新设立的官署机构,主要职责是挖掘潜在的人才。
秦牧并不是怀疑尚文益的能力,以尚文益的能力担任集贤院祭酒绰绰有余,甚至有些大材小用。
秦牧摇了摇头,道:“既然他想担任这两个官职,就随他去吧。”
秦牧在折子上批阅同意。
忽而,秦牧说道:“敬熹,从户司和商业司汇总的数据来看,上半年益州盐业发展非常迅速。你和文若说一声,让其安排监察使巡视益州盐业。”
狄轻舟不由得问道:“主公,需要将陈仲达安排至巡察队伍之中吗?”
秦牧沉吟道:“让文若自己考虑吧。”
“臣领命。”
盐铁是命脉。
秦牧对井盐创造的价值,并不是很在意。
井盐的战略意义在于,是一种稳定民间的战略物资。
益州盐业是否滋生了贪污腐败,很难判断。
在秦牧看来,官府的任何节点都可能会出现腐败。
只不过,被发现了才叫腐败,没有发现,那就无事发生。
秦牧对盐业上心,是因为今年上半年益州盐业仿佛打了鸡血一样。
这其中的确有盐业贩卖体制改革所带来的影响。
但还有没有其他因素,谁也不敢保证。
都督府衙,食堂。
午饭时间。
一楼大厅中,中下层官吏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低声聊天。
陈仲达、穆松龄、张振、苏泉等相熟的八人坐在长桌上。
季以平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诸位仁兄,你们都听说了吧,要重开招贤令了。”
此话一出,其余七人齐刷刷的看向季以平,连饭都顾不上吃。
季以平一愣,道:“你们没听说?”
黄治成说道:“有所猜测,但没有听到确切的消息。”
苏泉问道:“同德兄,你是如何知晓的?”
季以平说道:“今日上午,江掌固让我整理去年招贤考试的流程,明日呈递上去。”
季以平在礼司当担任书吏。
因为写的一手好字,深得礼司掌固江家桢的器重。
礼司负责招贤考试,季以平能够得到第一手的消息,不足为奇。
由季以平起头之后,众人的话题旋即转向招贤令。
他们八人都是通过招贤令进入秦州官场,对招贤令有着难以言明的好感。
众人聊着便商议往后下衙的空闲时间去群贤楼游逛。
群贤楼自建立以来,便是文人士子雅客的聚集之地。
在群贤楼中,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交流成长。
陈仲达摇头道:“我可能去不了,八月初一,我便要离开咸阳。”
话音刚落,七人直勾勾的看着陈仲达。
陈仲达在监察司任职。
通常情况下,监察司官员离开咸阳,目的只有一个:巡视地方。
至于巡视哪个地方,因何巡视,众人可不敢询问。
于是乎,张振主动将话题继续引导至招贤令上。
七月二十五,《秦蜀时报》发刊,头版头条是“招贤令重开”。
群贤楼,大厅的高台之上,一名年轻的士子手拿着报纸,大声念着。
“……礼司上报招贤令章程,经都督府衙批准,上呈庆阳侯批阅,招贤考试定为九月二十六举行,录取考生暂定为三百五十人……”
大厅之中,旋即响起士子一浪接过一浪的欢呼声。
终于等到招贤令重开了。
在场的很多士子参加了去年年底的招贤考试,遗憾落榜之后便在咸阳城中定居苦读。
新来的士子,则是期盼在秦州入仕,实现阶级的跨越。
大厅的一个角落,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紧锁着眉毛。
旁边一名瘦弱的尖嘴汉子巴拉巴拉的说着。
“……公子,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侯三岂会骗人。来咸阳参加招贤考试,就必须反复研读《秦蜀时报》,小人这里有最全的《秦蜀时报》,正刊和特刊都有,价钱实惠。”
“你看看这份特刊,上面刊印的是侯爷率领秦军在灵州与世家联军厮杀,还附有城南书坊老先生的批注。再看看这份特刊……”
年轻人看着那份刊印“灵州战争”的特刊,眉头皱的更深。
高弛亲历了灵州战争。
战争缘故,他出生居住的村庄被毁,他和父母弟弟妹妹被迫来到秦州谋生。
好在秦州为流民提供了食物,他和家人才得以抵达秦州。
来到秦州之后,秦州官府将他和家人安置在河西郡,并分配了可耕种的土地。
高驰还是孩童时跟随着村里的老先生识字,并因为聪慧过人成为周边几个镇子的小神童。
只是在高驰九岁时,父亲上山打猎摔倒了一只脚,他和母亲成为家中劳动力,只能趁着劳作歇息时才能自学。
村中老先生逝世前,让高驰为他的小孙子劳作十天,劳作结束老先生赠送了一套手抄四书五经。
这些年来,这套四书五经已经被高驰翻烂了,他已经能够倒背如流。
高驰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一边背书一边劳作。
入籍河西郡时,为他办理户籍的书吏听闻高驰识字,便告诉他有信心的话可以去咸阳参加招贤考试。
并且,书吏还详细为他介绍了招贤令。
心潮澎湃的高驰回到家中,与父母商议之后,父母尊重高驰的选择。
因为接下来有官府补贴,不用担心饿肚子。
高驰攥着胸口暗袋中的百来枚铜钱,咬着牙。
瘦小尖嘴的汉子建造,则是加大蛊惑。
就在高驰保持不住之时,一名士子从旁路过,道:“你既然识字,想要看往期《秦蜀时报》直接去宣传司便可。”
高驰看向瘦小尖嘴的汉子,后者尴尬一笑,直接撒腿就跑。
高驰连忙追上提醒他的那名士子。
“这位兄台,还请留步,刚才多谢你出言提醒,还请受在下一拜。”
士子回头看了高驰一眼,道:“顺嘴提醒,没必要感谢。”
说完,士子继续朝着楼上走去。
高驰连忙问道:“在下高驰,不知兄台大名?”
“南宫江。”
士子头也没回,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多谢南宫兄台。”高驰朝着士子的背影作揖。
……
京畿,朝江县。
大炎开耀天子正在接见使臣。
目前抵达朝江县的使团,有顾氏、秦州、荆州、幽云、徐州、梁金、台州等十三个势力。
开耀天子只有六岁,身穿龙袍,被一名美妇人抱着坐在龙椅上。
下方,荆州使者钟进与李氏李建益、郑氏郑文宾吵成一团。
“荒谬,简直就是荒谬!”钟进怒吼道:“代王乃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贼子,怎么到了李氏和郑氏的口子,反而成为了大英雄。”
“难道说,代王烧毁上京城,本就是李氏和郑氏在暗中指示?目的是为了入主上京城?”
其余使臣一听,纷纷看向李建益和郑文宾。
李建益平静道:“钟使者误会了。代王本就是赵炎皇室子弟,逝世后葬入皇陵有何不可?”
钟进双眼中喷着怒火:“代王早已被赵炎皇室除名,如何是皇室子弟?”
郑文宾冷笑道:“代王被皇室除名,剔除族名族籍的文书呢?还请使者拿出来。况且,天子尚且在这,代王是否被除名,岂容你大言不惭。”
随后,郑文宾面向龙椅,躬身道:“陛下,臣斗胆询问,皇室是否已经将代王除名?”
龙椅上的美妇身躯一颤,嘴唇不停的发抖。
钟进看了周名一眼,后者微微一笑,出列道:“陛下,臣提议将代王逐出赵炎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