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年礼物是绿色的

12月31日，夜，寒风凛冽，雪花飞舞。

出租车湿滑的停到小区门口，车门打开，女子下车。

风卷着雪粒砸在脸上，刺痛。

“好冷！”李一一哆嗦一下，跺跺脚，拉起行李箱。

滴，刷了电梯门禁，李一一按下楼层按钮，转身看向电梯镜。

合身的咖色羊绒大衣质地优良，完美的凸显出女人丰腴的身形，腰细臀圆。

棕色围巾挽成两圈缠绕在脖颈上，只露出耳后一小片嫩白，茂盛如海藻般的卷发瀑布一样披在肩后。

一张疲惫泛黄的鹅蛋脸，略有些婴儿肥。

两只圆润的杏眼隐在一副深红色玳瑁镜框下，因为熬夜，眼尾爬着几缕血丝。

气色还是不太好，她掏出口红补了下，拍拍脸蛋，努力让面色红润起来。

“叮”电梯到了。

步出电梯间，感应灯应声打开，宽敞的过道干净明亮，纤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能映出人影。

已近午夜，高跟鞋吧嗒吧嗒的回声特别大，她放慢步子，踮起脚尖。

前方入眼深红色的公寓大门，眼前这套180平的管家式公寓是李一一奋斗29年的成果之一。

今天是蒋志同30岁生日，她一个月前刚升任设计部经理，正好赶上出差，回不来。

早上还歉意的给他打电话请求原谅，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条约。

挂电话前，他在耳边呢喃：“宝贝，我什么都不需要，照顾好你自已，爱你——”

瞬间，李一一心都要化了，正好一项合同需要复核，留出半天空档。

她把手头工作交给搭档，迫不及待地赶回来。

“滴滴——咔”，指纹密码锁打开，李一一踮着脚迈进去，顺手拎起行李箱放到门后。

打开玄关灯，她抬起脚，用手脱掉高跟鞋，准备放到鞋架上。

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大红色尖头高跟鞋。

这不是她的鞋。

尖锐的鞋头像沾满血的刀子，大剌剌的摆在她面前。

另外一只在不远处歪着，咧开的鞋口如同一张猩红的大嘴，露着明晃晃的讥讽和嘲笑。

李一一轻轻放下鞋包，光脚向前走去。

脚下冰凉，瓷砖铮明瓦亮，玄关的灯光从身后射来。

地面反射的倒影和光影相互交叉，像在拥抱，又像在厮杀。

地上东西多起来。

先是一件羊绒西服，这是去年她送给蒋志同的生日礼物，手工高定，托了很多朋友关系才找到的一位资深老裁缝。

犹记得量身时蒋志同眼中的惊喜，得知价格后，涨红脸在她耳边低语：“宝贝，我好喜欢，谢谢你!”

这件衣服他一直很宝贝，轻易不上身。

如今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弃如敝履。

接着是一条黑色天鹅绒长毛连衣裙，柔软、纤长、性感，是她从来都不会穿的风格。

她的风格一贯偏保守，端庄、大气，如同厚实的铠甲，保护她在职场上所向披靡。

再往前，就是衬衫、皮鞋、皮带。

银色的带扣微微发亮，黑色皮质带身像撒旦的尾巴，一路延伸到虚掩的主卧门内。

一些难以言喻的声音和气息弥漫过来。

李一一僵住，停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张张嘴巴，活动活动脖子，找到了脑子，捡起皮带——

……

半小时后。

“你们，两个——”

“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卧室里，蒋志同光着身子，双手捂着下半身，跪在床前。

身上青红遍布，额头、嘴角红肿破皮，膝盖也磕破一道口子。

鲜血让他的脸多了狰狞，看着有些吓人。

“一一！宝贝！你听我解释——”

李一一举着皮带站在大床上，头发凌乱过电，仿若钟馗。

“现在，立刻，马上——滚！！！”

旁边的细瘦女人早已哆嗦嗦穿好大部分衣服。

本来想跑，奈何李一一追着蒋志同满屋乱窜，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此刻她哆嗦着身子，恐惧地看着李一一。

李一一不打女人，这种事儿都是男人的选择。

再次挥起皮带，两人急忙捡拾衣物。

蒋志同还想把衣服穿好后再出门，李一一挥着皮带冲过去，吓得他抱起衣服就往外跑。

“站住！”李一一大喊。

蒋志同立马回头，眼巴巴的，嘴唇嗫喏。

“车钥匙和门禁卡留下！”

“哦，好，一一，我——”

“别废话，放下快滚！！”

“砰！”

一声闷响，所有破烂儿都被关到门外。

脑袋乱哄哄的，胸前一条火道燎的人心肝脾肺生疼。

李一一扔下皮带，赤脚走进客厅，倒了杯冰水咕咚咚喝下去。

凉气从口腔一路经过喉咙、食道、胸腹、胃肠……迅速、彻底。

凉的她一激灵。

她突然诧异，“我在干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

乱七八糟的回忆瞬间爆炸，李一一脱力瘫倒。

……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隐隐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砰——砰——的声响远远传来，带着一阵阵或明或暗的光亮。

铛——铛——铛！

墙上挂钟三针整齐的指向12。

新的一年，到了。

……

昏暗的客厅里，沙发上的一团动了动，起来，走进主卧。

主卧一片昏暗，穹顶星光闪烁。

这是当初装修时，蒋志同特意要求的，说是对她睡眠好。

而且，他压低声音，“更有情调，将来我们……嘿嘿嘿……”

李一一脸热，毫不迟疑的付了定金。

“什么破灯，啥也看不见！”

李一一转身拿了个户外马灯进来，调至最亮，房间里霎时如同白昼。

被子、床单、枕头、地垫、靠枕、脚凳、台灯、床头柜……

每一样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心头好。

现在，她看着眼前一片狼藉——

脏了！

全脏了！

李一一快速关门，给公寓管家发信息，让他把主卧连同蒋志同所住次卧的东西全都弄走。

看了下表，凌晨4点，肠胃叫嚣。

冰箱空荡荡的，三个西红柿，一把蔫唧唧的小油菜，两瓶果汁，几包榨菜和调味料。

只有啤酒在最下层排的丰满，整整齐齐。

蒋志同喜欢饭前来一口，每次她都会给他及时补满。

这次她出差一周，啤酒也没见少，可见他很少在家吃。

李一一拿出两个西红柿，打算做个番茄素面。

啪——手起刀落，汁水四溅。

案板上的西红柿血肉模糊，细长的刀刃沾着黏糊糊的西红柿蓉，像极了孤儿院门卫叔叔猩红的舌头——

带着黏糊糊的口水，在她的脸和脖子上黏腻摩擦……

咣！餐刀死死扎进案板，李一一脑袋眩晕，身体晃了晃。

她扔下刀，出门，来到附近一家素面馆。

拉开门，热气扑面。

后厨是明厨，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方脸，灰蓝布衣外扎着条白色围裙，卷起袖子的两臂露出清晰肌肉线条。

“新年好！今天也加班啊？”他揉着面，问候从水汽半浸的玻璃内传来。

“哦？哦！刚出差回来。”

李一一半晌才反应过来店老板在和自已说话。

“辛苦啊！辛苦才能有好日子，嘿嘿！”

老板似是想到什么，露出一排齐整的大白牙，让他显的有些憨。

李一一没搭话，呼噜噜连汤不剩的吃完一整碗。

认真地数了数碗底剩下的13颗芝麻粒儿，扒拉到嘴里。

扫码结账，走出面馆。

雪还在下，好冷！

她紧紧羽绒服，借着面馆光亮向家走。

眼前突然一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