笄礼礼成之后,尹月本以为他们就该回宫了。谁知谢阳看了看天色,对她道:
“今天城中有望月礼,你要去玩玩吗?”
“可以吗?”尹月有些惊讶,毕竟谢阳身份贵重,随意在宫外游玩,难免有些风险。但谢阳点点头,浅笑道:
“毕竟是你生辰,又是中秋这样的好日子,就这么回宫,也太无聊了。”
尹月还没答应,谢槿先说道:“也是。成天憋在宫里,会憋坏的,还是在外面玩玩的好。”
尹月想了想,自已确实很久没出宫了。而且如今她武艺高强,谢阳本身身手也很好,再加上云淡风轻两个护卫跟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她于是点头道:
“好啊,多谢殿下!”
“谢什么?”谢阳大笑,调侃道:
“我也想去玩儿。”
他很少用这样轻松而愉快的口气说话,惹得尹月也跟着微笑起来。谢阳又转向谢槿问:
“长姐,你也一起去吗?”
“我就算了,不跟你们年轻人一块儿去凑热闹。”
谢槿笑着摇了摇头,谢阳却拉起了她的袖子,有些不满地道:
“什么叫‘你们年轻人’?阿姐也就比我大了没几岁!再说,你天天待在庙里,对着青灯古佛的,多没意思!”他见谢槿想要反驳,又补充道:
“就算是皇后娘娘和三皇兄在天有灵,他们肯定也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地活着,而不要像现在这样……”
尹月听得有些紧张,生怕谢阳如此直白的话会戳中谢槿的伤心处。谁知谢槿不但没有露出伤怀的神色,反而“嗯”了一声,从善如流地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过会儿我也去吧。不过……”她顿了顿,看了谢阳一眼,揶揄道:
“我就不跟你们同路了。你们两个去玩儿吧,我自已逛逛。”
“行,我们就先走了。”
谢阳也不再多说,朝着谢槿躬身行了一礼,说:
“多谢长姐,今日肯为阿月主持笄礼!”
“是,多谢公主!尹月感激不尽!”
尹月连忙也跟着行了个大礼。谢槿摆摆手说:
“好了,跟我还那么客气!快去吧。”
“走吧。”谢阳拉起尹月,二人一路下了山,重新回到马车里。谢阳对着赶车的云淡说:
“去广平大街!”
“殿下不直接回宫吗?”云淡有些惊讶,谢阳道:
“今日是望月礼,我们一起去集市上逛逛!”
“好嘞!”
云淡和风轻也还是年轻人,闻言自然兴奋不已,云淡一甩马鞭喊了声“驾”,马车风驰电掣一般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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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望月礼”,是民间在中秋这天自发举办的赏月庆典活动,一般在城中心广平大街到皇城前的一段宽阔大街上举办,横跨好几个坊市,热闹非凡。
虽然主题也是灯会,不过与元宵各式各样的花灯相比,中秋的有趣主要是在夜市的摊位、杂耍和诗会等活动上。
蓥朝在青年男女交往的事情上较为开放,若有心仪之人的男男女女自会借此机会,相约出行;若是独身,也可借此机会寻觅良缘。
尹月身上穿的还是谢槿给她准备的笄礼服饰,是一套绀碧色的广袖长裙,边上裹着三指宽的湖蓝色绣缎;仔细一看,那正是曾令她和苏重焕大打出手的面料“天水青。”
而今时过境迁,苏家都垮台了,苏重焕也被流放;而这名贵的面料却穿到了尹月身上,真可谓是“风水轮流转。”
云淡赶车来到街口,尹月掀起车帘,正准备率先跳下去,却被谢阳制止了。谢阳下了车,转身朝尹月伸出手说:
“来,扶着我的手下来。”
“这……”
尹月有些迟疑,谢阳却扬起嘴角打趣道:
“你今日穿的是长裙,不便于行动,还是小心点吧。”
尹月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已上次不小心把裙子踩掉的事情,顿时脸上一红,连忙将手放到谢阳的手心,稍微一借力,从车上跳了下来。
她动作很轻巧,但果然还是不习惯穿裙子,落地的时候又踩了一脚裙摆,险些再次摔倒。
谢阳连忙扶了她一把,尹月便又撞在他胸口上。她“哎哟”了一声,连忙不好意思地站直身体,就听谢阳道: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殿下,对不起……”尹月慌忙道。谢阳笑了笑,摆手道:
“行了。今日你跟紧我,小心点走,别乱跑,一会儿走散了可就不好找了。”
想了想,他又低头凑近,在她耳畔小声道:
“难得穿上女装,又不在宫里,你就把自已当成一个溜出来玩的小姐好了。”
“至于我,我今日是陪客。你叫我‘公子’也行,‘阿阳’也行,或者称我的字,就是不要叫‘殿下’,以免暴露身份……”
他凑得太近了,热气拂过她耳廓,痒得人心里发毛。
尹月脸上一片通红,脑海里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下意识地附和,声音细如蚊蚋: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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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街道十分宽敞,街上灯火通明,游人如织。
道路两旁每隔五十步左右,便立着一棵足有一人多高的树形灯架。
那些灯架都是铜鎏金的,上面雕刻着古朴华丽的花纹,伸出无数像树杈一样向上举起的铜柱。
每个铜柱上方都有一个灯托,点着红烛;铜柱的底部有一个尺余见方的大铜盘,一来可以承接燃烧后掉下来的蜡油,二来可以让人们自觉避让,以免烛火烧到身上。
今天没什么大风,但人来人往间,气流还是会带动烛火不断跳跃,如同流光,将这寒夜照的喧闹如白昼。
道路两旁摆满了各种摊位,有做吃食的,如羊肉汤饼(面条)、脆胡饼、蟹黄饆饠、各色糕饼果子等,风过时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勾得人们食指大动。
也有卖各种杂货的,如茶叶、香料、美酒、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各种面料、古董、书籍、熏香等等,不可尽数。
尤其是那卖灯笼的摊子上,简直是人头攒动,熙来攘往,络绎不绝。
因今天是中秋,卖得最好的,便是蓥朝特色的“月灯”。
这是一种用细竹扎成圆形骨架的小灯,表面蒙上一层淡黄色半透的绸缎,中间点着一根蜡烛。
烛火在淡黄色的绸缎中朦朦胧胧的,看上去就像月亮一样,十分别致。
更有那些家境富贵的公子小姐,提的月灯乃是琉璃做的,更显精致。
尹月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样喧闹的市集,看得眼睛都要花了。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谢阳的小臂,摇晃了两下,一边兴奋地说道:
“殿下,咱们也去买灯吧!”
她说这话时,恰好站在一棵巨大的树形灯架前。
秋风微拂,明月高悬。盈盈灯火在她身后跃动,配上雪肤翠衫,乌发红唇,衬得尹月仰起的小脸犹如明珠一般流光溢彩。
谢阳呼吸一滞,只觉得被她抓住的地方瞬间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