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狗

2030年夏季某天下午，45度的高温天气刷新了z市的高温记录，从早到晚一刻没停的空调也因过载停机，自从2020年肺病席卷全球，到现在十年过去了，真的是一年比一年糟糕，天气也越来越反常，最近几年又有多种流行疾病爆发，特别是27年的那场梅花菌病毒，死亡率超过当初的肺病，超强的传染性患病起初只全身大面积瘙痒出现梅花一样红斑，先是皮肤溃烂，后期感染到内脏衰竭而死，48小时内死亡率百分之九十以上，感染者都没挺过72小时的，极其稀少的个别人竟然可以完全免疫这种病毒，这种足矣灭绝人类的病毒仅持续了三个月，以失去全球十分之一人口的代价，各国强力的划分出封锁区最后才得以控制。

活着的人生活还是要照常继续

坐在工位上的殷勤逐渐有些烦躁，三十岁的他，无房无车无对象无存款无亲人，父亲在当初肺病中留下病根，一直看病吃药，三年后走了，留下母亲一人在农村老家，结果也没逃脱梅花菌病毒，因为超强的传染性，老家整个县城被设置成封锁区，除了特种人员，只进不出，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封锁区万不存一，个别免疫者也是在隔离区做了几个月的消杀，后续也没再听到他们的任何消息，逝者遗体也被统一处理，为了防止病毒再生，所有封锁区的物品全部销毁，没留一个活物，好多地方直接夷为平地，国家提起的灾后重建进度也因经济原因停滞不前。自此殷勤也经常自嘲自已是五无产品，当然还有除了从肺病就积累下来越滚越多的欠账，每天九九六的工作，也仅能勉强的还上利息，欠款仿佛是一座大山，每天压的他都喘不过气，唯一好的一点就是现在住的房子是大伯家的，不需要交房租，大伯前几年也没了，就一个女儿还嫁到外地，本来打算把房子卖了，又觉得房价还能涨，患得患失的，就先让殷勤住下了。现在连找工作都要看征信的年代，好像所有人都在这样苟活着，都觉得不死终会出头，不努力工作真的连饭都吃不上了，最起码他身边的人都是。

这时候同事张扬开始抱怨起来了:“这鬼天气，真的没法让人活了，一天比一天热，这破空调又罢工，我得去抽根烟平复下把这破空调砸了的冲动。”

然后呲着大牙，一脸贱样的跑到殷勤面前，贱兮兮的说道：“殷哥，走，抽烟去，我请你，不过我烟没了，来根烟都算我的。”

殷勤看他过来，白了他一眼，烦躁的心情也稍微平静了点，张扬比自已小几岁，人如其名，活泼开朗的性格特别好相处，天天都是没心没肺的活着，家里还剩他妈和他妹妹，他爸也是在梅花菌病毒那会没了。当时一起来面试的十几个人，因为种种原因目前就剩他们两个了，两个月前张扬是连租房的房租都交不起了，被房东赶了出来，无处可去就直接搬到殷勤那一起住了，一个三室的房子，就殷勤一个人住，一年前陆续在小区里捡到两只流浪猫，这也让殷勤那本不富裕的生活多少有点雪上加霜，相对比起孤单一人，家里也多少有点生气了。平时工作和生活上两个人也都形影不离，殷勤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发现也没剩几根了，两个人就往抽烟区走去，殷勤打开皱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根已经有些弯曲的香烟递给张扬问道:“是不是没钱买烟了？”

张扬一边掏火机一边嘿嘿一笑道：“忘买了，忘买了。”

两个人吞云吐雾中，张扬刷到一个新闻，一惊一乍的说道：“你看到现在还有人发文质疑梅花菌那会封锁区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多地方怎么会一夜之间夷为平地了？”

张扬瞟了瞟四周，又低声说道:“我还听说哈，不知道真假，说前期进去的医生都被感染了，进封锁区根本就别想出来，这种病传染性太强了，发病时间又快，根本没有效的药物控制病情，后面就直接取消了抢救措施，直接大范围封锁，肺病那会不也只是封控和隔离，这次的是封锁，一个活物都别想出来，最后为了控制住，不论死活是直接被军方炸平了，听说出动不少飞机，全是燃烧弹!”

殷勤听到这，愣住了，烟头烫到手才缓过来，深吸一口气，这会张扬又刷到一个视频，咋呼道：“嘿，哥你看这个，g州山区有条狗死了，埋了三天，又复活了！看起来好像还把人咬了!”

殷勤斜眼看着张扬在看的视频，就十几秒的视频，手机像素应该不高，抖的还厉害，拍摄者大声用家乡话喊着，听不太懂，大概意思是，都死几天了，狗又活过来了，狗听到他的喊声冲他跑了过来，跑近了才能模糊看到狗狗身上已经开始腐烂了，有些地方甚至漏出了白骨，嘴唇和鼻头已经没了，森森犬牙显得格外的长，视频最后到拍摄者大叫一声结束了，瞬间让人想到梅花菌病毒后期是不是也这样，看评论区有人提到了这个病毒，也有人反驳说梅花菌当初也只是针对人类，动物携带病毒但是一直没有动物感染的记录，这肯定不是梅花菌，各有说辞。殷勤现在听到一点梅花菌的话题都会想起自已母亲，不敢往下想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今晚注定又要失眠了。抽完烟空调也恢复运用了，殷勤晃了晃胡思乱想的脑袋，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让自已尽快冷静下来，恢复心态工作，这也是这几年经历过种种让自已觉得自已甚至有了钢铁般的意志。

话说如此，接下来的工作乱七八糟的想法久久挥之不去，浑浑噩噩的加完班，殷勤和张扬他俩下楼往住处走，天黑下来，气温依旧很热，没走几步就一身汗。路上早已没有几年前的繁华热闹，公布的数据说是少了十分之一的人口，但是很多人都觉得会不会少了一半或者更多，殷勤就是有这个想法，张扬大大咧咧的从来不会去想这种问题。

张扬一路上聊着今天和一个女客户的沟通内容，盲猜肯定是个大美女之类的，殷勤也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他，丝毫不影响王亮的滔滔不绝。俩人走到街口小餐馆，打包了两份最便宜的饭菜，就往家里去了，到家里张扬有些狼吞虎咽的吃着饭，殷勤显得没啥胃口，喂完猫，把自已的那一份分给张扬了不少，就这么无话的吃完饭，张扬自告奋勇的收拾卫生，铲猫砂，提着垃圾去楼下丢掉。殷勤瘫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掏出手机百无聊赖的刷着视频，这是平时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对于今天的殷勤来说好像只是不让自已闲着，今天听到的张扬说的事儿，自已之前也听到过，只是刻意避免掉不去想，当初为了能逃避掉这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所有有关的内容都屏蔽掉，直到今天又被勾起来了，看了几条自已平时最喜欢的军事和电影解说视频，也一点都看不下去，再往下刷，竟然刷到了今天拍那只狗的视频，看起来是上了热门，看拍摄者还更新了，是真的被咬了一口，顺手抄起旁边的锄头把狗脑袋都敲碎了，更新的视频就是骂骂咧咧的在那补刀，拍了一下自已被咬的腿，往外渗着黑色的血，说死狗还害得老子受罪，国粹含量极大。评论区好多人劝他赶紧去医院包扎下，打疫苗，这哥们可能也是没想到自已拍的视频火了，回复了不少评论，说自已从小没少被狗咬，不花那冤枉钱。有人提醒他流的是黑血，不正常，赶紧去看看，这哥们一样回复说黑血是在排毒，自已身体抵抗力好，会自已排毒。有人也开始起哄说这是丧尸狗，被咬了也会变成丧尸，趁着自已还清醒，赶紧把自已绑起来吧，还有的让保持持续更新，各种评论都有，殷勤看完也随手评论了一条，现在天这么热，一定要找个凉快的地方躺着，要不然臭的快。看完这个不知名的哥们儿这么好的心态，殷勤也有点释然了，生活还得继续，往前看。

这会儿张扬才扔完垃圾上来，开门就兴奋道:“哥，还记得我给你说咱们这院里那个可漂亮的姑娘不？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人啊，刚才我在楼下又碰见她了，这么热的天还在跑步呢，浑身香汗，我故意在楼下磨蹭了一会，等她跑第二圈转回来，真的是太漂亮了，哎呀呀，今天不洗澡了，感觉我现在身上都是她的香气，我得好好保留下来。”

殷勤有点无语，说道：“这么热的天，人家美女浑身香汗，你是浑身臭汗，你不洗澡能睡？人家从你身边路过都能闻见你身上汗臭味儿，不洗澡离我远点！”

张扬有点悻悻然，说道：“行吧行吧，你先洗，你洗完我就去洗”。

一夜无话，当然少不了张扬的废话，不提也罢。

第二天又是照旧打卡上班的一天，又一样是高温的一天，有时候殷勤就在想，过着这么死板的生活，意义在哪？等自已还完账，攒点钱，一定要到处旅游，走走看看。午休时间，想起来昨天那个被狗咬的哥们儿，看到他又更新了，名字都改成疯狂的狗咬哥，这次可能也意识到好多都是外地网友，开始说比较蹩脚的普通话了，说自已发烧了，可能真的要去医院看看了，然后又是一顿国粹输出，看的殷勤都乐了。那被狗咬的哥们粉丝也从开始的几个涨到几千了，都开始直播和别人打pk呢，满眼红血丝，嗷嗷着老铁666，看起来甚是上头，旁边的应该是他家人，看起来也挺乐呵。好多网友也开始质疑从一开始这就是炒作。殷勤有些感叹，自已辛辛苦苦一个月挣得钱，还没人家一场pk挣得多，有些人该火，有些人火的也莫名其妙，都是挣钱，自已这真算是牛马生活了。晚上回到家，狗咬哥又更新了，说去医院打针拿药花了好几百块钱，结果没啥效果，不但继续发烧，还开始剧烈咳嗽，咳的吐血，网友评论风向开始有点变了，都说他炒作，白天打pk要礼物的那个劲儿呢，也有理智的劝他去大医院看看，保持更新，评论区也看不到狗咬哥回复评论了。殷勤对这件事儿有点上心了，转天一大早，就去看狗咬哥更新没，并没有。午休的时候又看了还没更新，就和张扬说了这事儿，张扬这人都快把这茬给忘了，表示自已并没有关注这个事儿，天天想他的女神的时间都不够呢。直到晚上，殷勤都打算睡觉了，最后看了一眼，狗咬哥更新了，家里人更新的，狗咬哥死了！在医院一直吐血，没抢救过来，家属也不愿意验尸，就定性为突发疾病内出血死亡。因为那边还没有普及到火葬，就把遗体拉回家了，设灵堂办丧事。殷勤和大多数网友一样有些唏嘘，虽然不知道真假，也不由得感叹生命的脆弱。

转天一大早殷勤睁开眼就先看看狗咬哥这事儿还有没有后续，没更新。有条评论说：他和狗咬哥是一个村的，狗咬哥死是真的死了，但是他又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