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心!!!”
苏重焕的一名手下落在最后面,耳听身后有利器破空之声,下意识扭头去看,却见兵刃已如雪亮的流星一般追着苏重焕而去,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大叫出声。
苏重焕闻声刚一回头,却听身边的松树发出“嘎吱”一声裂响,紧接着便有无数积雪劈头盖脸地砸落,几乎是瞬间就将他砸成了一个雪人!
“啊啊啊——”
积雪在树上沉积多日,有些都已经冻硬了,此时混合着松针打在头脸上,威力不啻于暴雨。
那感觉既冷且痛,但更多的是惊恐。
苏重焕吓得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手下们更是魂飞魄散,连忙七手八脚地将他从雪堆里刨了出来。
如果说苏重焕刚刚还只是神色狼狈,那他此时真可以算得上是满身狼藉了——脸上都是雪水不说,束发的金冠也被砸歪了,一头头发湿哒哒乱糟糟地贴在脸上,显得万分狰狞。
更糟的是他那一身昂贵的天水青,被雪浸得根根羽毛粘连在一起,再也看不出半点价值千金的影子来了。
尹月气定神闲地走到苏重焕身边,从断裂的树干中拔出了“斩风”,利落地还刀入鞘,对着被众侍卫又是擦拭又是拍打的苏重焕淡笑道:
“……我身上所配双刀是赵王殿下赠我的,一名‘碎雪’,一名‘斩风’,是狄兰汗国的陨铁所制,据说削铁如泥。”
“我方才不过是想看看这刀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那么锋利,这才拿这松树练练手。岂料苏公子竟然不长眼,刚好从这树下经过,您说,这是不是太巧了?”
“你……你这卑鄙无耻下三滥的小人,竟然暗算于我!”
苏重焕气得脸色铁青,也顾不得自已冻得浑身哆嗦,竟抓起一旁的一团雪便泄恨似地扔向尹月。
尹月轻轻偏头闪过,面上的笑意却冷了下来。她望着苏重焕,一字一顿地轻声道:
“苏公子,我只不过想告诉你,鸡就是鸡,披了再华丽的羽毛也是鸡。”
“今日你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凤凰一旦落水,还是会变回落汤鸡。”
“千万不要在自已风光时到处惹猫逗狗,不然惹急了狗,小心它把你的凤凰毛一根一根地拔下来,你明白了吗?”
“你……你……”
“别你了。要告状就赶紧找人去告,省得去晚了身上水都干了。”
尹月语含讥诮,轻描淡写地就将苏重焕的狠话堵了回去。
苏重焕眼中的怨毒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但他早已冷得牙关打颤不止,此刻也顾不得再与尹月纠缠,在手下的簇拥下几乎逃一般地狼狈离去。
见他这回是真走远了,陆九如三人这才赶了上来。姚朔几乎是拍掌大笑道:
“好,还是阿月对我脾气,这下可是大大杀了那姓苏的威风一回,真是痛快!”
“那是自然。姓苏的气焰太过嚣张,若是不教训教训他,他以后岂不更要骑到咱们头上来。”
尹月浅笑,又对轮椅上战战兢兢的程源道:
“程公子,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今日,多谢几位兄台出手相助,程源感激不尽!”
程源腰部以下都全无知觉,但仍是尽了自已最大的努力,重重地对着尹月四人作揖,头几乎都埋到了膝盖上。
一旁扶着他的小蕙早已憋不住,此刻见自已主子道谢,赶忙跟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对几人磕头道:
“奴婢谢几位公子救命之恩!”
“哎,你们这是做什么?哎哟地上凉,快起来!”
梁鸿见一贯最是热心肠,见状连忙一手扶程源一手去拉小蕙,又对着二人连声安慰。
陆九如却是一脸忧虑之色,趁着梁鸿见与程源主仆说话的功夫悄悄将尹月拉到一边,低声道:
“阿月,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不像你啊!”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尹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话语中带着安抚的意味。见陆九如担心的神色丝毫未减,她轻叹一声,又道:
“天保,你向来最是聪明,难道不知道今日苏重焕为什么要找程源麻烦吗?”
“……”
尹月话里有话,陆九如一怔,目光落在程源脸上,脑海中电光石火间有许多念头流过,忽然便理清了一些事情的脉络。
他下意识抓紧了尹月的手,又听尹月缓缓道:
“粉饰太平并不是长久之计,要真正解决问题,还不如一剑刺破僵局罢了。”
“我想,若是我家殿下也知道了方才的事,他也不会阻拦我就是了。”
“阿月……”
“好了,这头的事还没处理完呢。”尹月拉着他转回头,平静地对众人说道:
“鸿见,今日事发突然,赏梅宴我就不去了。麻烦你们送程公子回去吧。”她顿了顿,又道:
“程公子,今日的事虽是出自一个‘义’字,但毕竟不体面,还请你不要声张出去才是。”
“我知道我知道,几位仗义帮我,程源安有再给各位添乱之理?各位安心,我们一定守口如瓶。”
程源连忙答应,一旁的小蕙也一个劲地点头。尹月点了下头,对他拱手一揖,又对几个好友道: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雪天路滑,大家回去时小心。”
“唉阿月,你去哪儿啊?”梁鸿见连忙问。尹月抬头望了望天色,恰好一片雪花坠在额前。她伸手拭去,轻轻笑道:
“……自然是回宫,找赵王殿下领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