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
姚珩点头答应，谢阳便拍了拍手，立刻有太监搬着大锣走了上来。双方各回到看台两侧坐下。
方才混在人群中的陆九如此时也默不作声地挪到了谢阳身后，谢阳拿余光扫了他一眼，轻轻抬了抬下巴道：
“坐。”
“谢殿下。”
陆九如也不推辞，在谢阳身后坐了，目光却紧紧盯在尹月身上。
他见尹月神色从容，便低低问谢阳道：
“殿下，纪将军怎么没来？”
“……纪将军与西关侯过去有些龃龉，恐见了面两相尴尬，所以就没来。”
谢阳淡淡应答。陆九如“哦”了一声，又问：
“那这几日尹公子准备得如何？可有胜算？”
“‘尹公子？’”谢阳低声重复了一遍，忽然低笑道：
“你们俩年纪差不多，就不要公子来公子去了。你也跟我一样，叫他阿月吧。”
“……是。”
陆九如微露讶色，却见谢阳已经转过头去不再看他，而声音仍然传了过来：
“那日你回去后我又派人去查了陈震的底细，拿回去好生研究了一番。这几日纪将军给阿月做了强化训练，阿月应当是比之前进益了不少。”
“我想着就让她随便打吧，如果她真的赢不了，再做打算就是。”
“嗯。”
陆九如又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虽然也才十一岁，但天生心思玲珑。此刻他默默咀嚼了两下谢阳方才的话，立刻就品出了其中的深意——
——赵王让他也喊尹月的小名，这是默认他可以和尹月结交的意思咯？
这么说，赵王是有意要将他拉入自已的阵营……
陆九如心思微动，忽听场边铜锣“当”得一声巨响，一个太监用嘹亮的声音喊道：
“比——赛——开——始——”
／
今天姚朔与尹月衣着又是一黑一白，在场上极好辨认。
二人站定后各自虚虚施了一礼，见场外香炉内开始燃起袅袅白烟，铜锣一响，姚朔当即手腕一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来，劈头便是一刀！
他这第一刀便是运了十分气力，有如惊雷落下，但尹月却似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横刀一挡，竟是要硬生生去接他这一刀的样子！
“不好！”
陆九如从这开局第一招就觉得大事不妙，险些惊得站了起来。
他知道姚朔天生勇武过人，哪怕是木刀也能使出铁刀的气势。
尹月这横刀一挡，十有八九是要被他直接劈断木刀，说不定连脑袋也要遭殃！
然而他还没喊出口，便见尹月忽然身体向左一旋，刹那间从单手握刀变成了双手握刀。
她在刀刃相抵的刹那变换了位置，逆着姚朔的用力的方向将刀往后一撤，竟然刹那间便将刀撤走了！
姚朔本就花了大力劈下这一刀，谁知尹月就像流水般触之即走，根本没有架住他的刀锋。
他瞬间失了相抵的力，顿时便向前栽去。
幸好姚朔反应机敏，立刻一个屈膝稳住了身形，这才没有摔倒。
姚朔正自勃然大怒，却忽然听到脑后风声一闪，下一秒后颈一阵钝痛，竟生生将他击得朝前踉跄了几步，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
此招一出，满场哗然。陆九如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姚朔背对着尹月自是没有看到，但他们这些观众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方才尹月在撤刀的瞬间向前跨了一步，同时双手抡刀在头顶划了一圈；她虽自始至终都背对着姚朔，但抡刀时却似后脑长了眼睛一样，刀背不偏不倚，恰好击中了姚朔的后颈！
这个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陆九如却看得手心里都起了一层冷汗。
要是尹月的刀背不是打在后颈而是后脑，那姚朔他……
“小子，你敢使阴招！”
姚朔的反应自然比观众们更快，他几乎是立刻又跳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再度冲向尹月。
这次他没有再使开山一刀，而是从右至左一记斜劈，目标正是尹月膝盖！
他动作奇快，刀光在观众眼中几乎成了残影，但在尹月眼中却是一条清晰的弧线。
尹月身影顿了一刹，忽然一记上步转身左撩刀，不偏不倚，再度截住了他的刀锋！
“好小子，看你往哪儿躲！”
姚朔眼中精光乍现，忽然也像尹月一样将刀刃一撤，同时将刀向上一抛，在空中改为了横握刀柄的姿势，瞬间变劈为刺，刀锋划出一个半圆，直攻尹月面门！
尹月也为他这迅速效仿自已的一刀吃了一惊，连忙竖刀在面前一格。
刀锋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但尹月这次却没有粘之即走，而是改为一个反手接握刀柄，顺着姚朔的刀往斜下一划，同时身体如鬼魅般向右滑开，猛地曲肘一击，重重撞向了姚朔肋下！
……
“阿月竟然这么厉害吗？！”
陆九如看着台上二人你来我往瞬间过了十几招，尹月竟还隐隐占了上风，不由瞠目结舌。
谢阳原本一语不发，闻言偏头瞥了他一眼，低语道：
“你没发现，阿月的刀和姚朔的有什么不同吗？”
“这……不都是一样的木刀吗？”
陆九如被他问得一愣，见谢阳微微摇了摇头，连忙又凝神向场内望去。
两人的身法都很快，两把木刀舞得更是快如闪电，陆九如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道：
“阿月的那一把……好像细一点儿？”
“不错，不仅细，而且柄更长，刀身有些许弧度。”谢阳接过话头，低语道：
“咱们蓥朝男儿皆好刚正勇武之兵刃，宫中侍卫所配皆是横刀，练习的木刀自然也是仿横刀的样式。”
“但你记不记得你同我说过，西关侯早年行踪诡秘，曾在乌骥国卧底了十年，习得了一身南北兼修的武功？”
“那是……乌骥刀的样式吗？”
陆九如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谢阳却微微摇了摇头，抚掌道：
“非也。恰恰相反，那是我特意找人仿狄刀做的一把木刀。”
“‘狄刀’？”
陆九如并未听过这个词，有些愕然。谢阳望着场上你来我往的二人，眸光深邃，缓缓道：
“狄兰汗国与乌骥国同处北夷，早年为了抢夺地盘多有征战，狄刀就是狄兰汗国能工巧匠为了克制乌骥骑兵特意打造出来的。”
“此刀刀身细长，刀柄长而厚，舞动起来更似长枪，可劈可刺，十分灵活。阿月……”
他目光落在尹月的手上，嘴角微弯，低声道：
“她跟我说过，她幼时其实是个左撇子，但被她家人强行掰了过来，所以现在双手都十分灵活。”
“狄刀的精髓在于单、双手交替使用，以腰背力量带之，身摧刀往，刀随人转，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兵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