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大姑娘身边将来备用的通房丫鬟,花影与霜雪的样貌当真是比旁人要出色许多。
尤其霜雪,仿佛那春日里最娇艳的桃花般,让人一眼望去便难以忘怀。
尤其是那一双眼眸,宛如澄澈的湖水,流转间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谢玉敏的贴身女使们如今只剩下烟雨,文安郡主极为果断地将她们二人调配到了蘅芜阁,让她们过来悉心服侍谢玉敏。
待那两个婆子一离开,整个房间顿时变得安静下来。花影赶忙轻轻地扶起谢玉敏,让她缓缓坐起身来,动作是那般的轻柔而谨慎,生怕惊扰了她。
与此同时,霜雪则迅速端起那碗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与紧张。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托盘上的小银勺子,在药碗中轻轻搅动着,动作优雅而娴熟。
接着,她微微低下头,对着药汤轻轻吹了几口,确认药汤已经不烫了,她才缓缓将勺子靠近谢玉敏的唇边。
谢玉敏微微张开嘴,霜雪则小心翼翼地将药汁喂入她的口中,动作细致入微,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
就这样,一勺又一勺的药汁缓缓流入谢玉敏的口中。
霜雪自信自已与姑娘相处了几日,姑娘应当也习惯了自已相伴。
于是,她温和出声道:“姑娘,府医说,吃完了今日的药,就不用再吃了,明日大厨房那边会开始炖些药膳来给您补身。”
可谢玉敏闻言,不仅没有出声,连原本配合着喝药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霜雪见状,不禁头疼的很,她从前也知道大姑娘难服侍,如今真的上手了,才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难服侍。
不提旁的,便是这一日三顿的药喂下去,也是颇为费劲。
大姑娘若是就这样任由她们几人服侍着也就罢了。
可若是不说些什么,郡主得知以后便会骂她与花影都是木头,不懂安慰主子的心情。
想到顾侍读对自家姑娘情根深种,每日都要来府里求郡主娘娘,请郡主娘娘相信他一定会遵守诺言。霜雪就觉得将来与其成为通房,还不如成为姑娘心里最信任的人。
说来顾侍读也是可怜,任凭他如何放低姿态,郡主娘娘始终不为所动,甚至想找个由头悔婚。
因此顾侍读提议将婚期提前的事儿,郡主娘娘至今还未松口。
霜雪想了想,便道:“姑娘,您莫要伤怀了,顾侍读眼下每日都来,国公爷与郡主娘娘都十分看重您,做父母的,自然会在儿女婚事上多些考量的。”
话音才落,谢玉敏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抬手便挥落了霜雪手中的药碗。
碗盏发出“呯——”的一声,药汁洒了霜雪满身都是,幸而那药汁是放温了的,并没有多烫。
然而此举仍是惊的霜雪惶恐不已,连连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对着谢玉敏磕头求饶:“大姑娘息怒,是婢子口不择言, 婢子该打,求大姑娘饶恕婢子这回吧。”
“贱婢,本姑娘的事儿你也敢置喙?”
霜雪连连叩首,不停告饶道:“婢子不敢,是婢子多嘴了。”
谢玉敏寒如冰霜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戏谑,她轻挑眉眼,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浑身发抖的花影,轻声开口道:“她说她知错了,你以为呢?”
花影面对谢玉敏浑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双膝一软,跪在了拔步床边的脚踏上。
她声音轻颤:“婢子......婢子不知......”
“不知?”萎靡了这么多日子的谢玉敏,呵笑两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我母亲,就给我送你们两个蠢货来?”
谢玉敏横眉冷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挑起花影的下巴尖,迫使她对上自已的目光,声音充满了蛊惑。
“来日我出阁,只从你们两个中挑一个用。顾郎看重我,我岂会舍得让他过继旁人的孩子?既然如此,你就应该认清,唯有我才是你唯一的主子,你也只能听我一人的话,明白了吗?”
花影进蘅芜阁后,原想着将来会随谢玉敏一道嫁进顾府,之后便会成为顾侍读的通房,乃至妾室。
可顾侍读在大姑娘小产伤身无法生育后,仍是一遍一遍对郡主娘娘发誓,绝不要旁的女子,此生只认大姑娘一人。
因此,她原觉得自已是没指望了的。可大姑娘这番话,让她心中消失殆尽的那点子火花又激了起来。
她目光一亮,赶紧点头表示明白,谢玉敏见状,捏起花影脸颊,将她推向抽泣不止的青霜身边。
“我再问你,她错了没?”
这一回,花影连连点头:“身为婢子,霜雪不顾主子心意,多嘴多舌,此等行为实在不妥。”
谢玉敏讥讽道:“既如此,该不该罚?”
“该的!”花影瞥了一眼抖如筛糠的霜雪,把心一横。
谢玉敏的心思转了转,倚着软枕,靠在床头上,看戏一般问道:“如何罚?”
花影思量片刻,心里十分挣扎,按说,她与霜雪一同受过郡主娘娘调教。
从前,她们二人也互相帮衬过彼此,可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花影挣扎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就让她从此不能多嘴多舌。”
“哈哈哈哈哈.........”谢玉敏这一笑,浑身乱颤,几乎笑出了眼泪。
谢玉敏笑好了以后,又对霜雪道:“你听到了没?你的好姐妹想让你变成哑巴呢。”
霜雪面色惨白,抬头狠狠瞪了一眼花影:“霜雪,你当真要如此狠毒吗?这般纵容姑娘,郡主娘娘也不会放过你的!”
“放肆!竟敢在本姑娘面前大呼小叫。”谢玉敏面目狰狞,怒吼道:“把她捆起来,拖到院里,叫两个婆子轮流打她的嘴,打到我满意为止。”
霜雪闻言心中发寒,这要是打下去,自已只怕整张脸都要毁了,一时间,她十分后悔方才何不服软呢?
可惜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了,只得连连求饶,磕头磕的鲜血顺着额前流了下来。
血水混着药汁,在花影眼里看来,只觉恐怖至极。
可她也不过是犹豫了两息而已……
花影深吸一口气,便出去找那两个婆子传话。
片刻后,两个婆子便带着绳索,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一进来,她们便开始对跪在地上的霜雪动手。
任凭霜雪如何挣扎,婆子们还是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霜雪被拖出去后,按在院子中间的大理石地板上,她眼见事情毫无转圜的余地,索性狂放凄惨的笑了笑:“你就不怕将来她也这般对你吗!”
花影将谢玉敏扶着做到厅堂中观看,并给她戴了一顶帷帽,又披上一件殷红的雪缎披风。
花影心里哪会不害怕,可是她紧紧握拳,强自镇定下来。
“婢子誓死效忠姑娘,为姑娘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花影的心,激烈跳动着,越说声音越大,仿佛是在给自已壮胆。
还未等霜雪再度开口,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后,一人直接伸手捂住了霜雪的嘴巴,另一人则从怀中掏出一块肮脏的抹布,快速塞进霜雪口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两人又相视一笑,紧接着便是一巴掌扇到了霜雪脸上。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霜雪的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见此情景,另外一个婆子也不甘示弱,立刻抬手狠狠给了霜雪另一边脸颊一巴掌。
就这样,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开始轮流掌掴起霜雪来。
霜雪的脸嫩,不过须臾之间,她的双颊便已经高高肿起,嘴角溢出鲜血,顺着下巴滴落下来。
大理石地板坚硬,霜雪膝盖处传来的疼痛,早已经被脸颊上的疼痛盖了,不多时,她便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眼睛似乎睁不开来,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薄绢下,谢玉敏扯起一边嘴角,露出藐视一切的神态来。
而蘅芜阁院中其他的女使们,只紧紧闭着嘴巴专心干活,她们的动作十分轻巧,生怕发出多余的声音,又惹大姑娘不高兴了。
如今的蘅芜阁里,只有烟雨服侍谢玉敏的时日最长,谢玉敏身边的嬷嬷,也都被文安郡主撤走了。
“姑娘,刚才的药洒了, 是否需要再熬一碗来。”烟雨神情冷静,似乎已经对眼前的一幕习以为常了。
谢玉敏闻言,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霜雪受罚。
从小跟着贴身服侍的女使没了, 她也不过是觉得麻烦,更何况这才来没几天的,就敢教自已做人了?
“喝药能把孩子喝回来吗?”
烟雨避而不答,只说:“那婢子去吩咐小厨房,熬一盏燕窝给郡主吃。”
谢玉敏沉默,烟雨便顺势退下,不做声就是答应了,她早已摸透了主子的脾气,故而才能在蘅芜阁活到现在。
婆子们打了一会儿,手都酸了,霜雪也已经昏了过去。
大理石的地板上,洒了些斑驳的血迹,是从霜雪破裂的嘴角处洒出来的。
一张原本娇嫩的脸,现下已经肿的不能看了。
文安郡主带着仆妇们赶到蘅芜阁时,谢玉敏正让婆子将霜雪绑在银杏树上,好让她在日头下暴晒。
如今谢玉敏见到文安郡主时,简直如同见到了仇人一般,故而文安郡主想着还是先不见的好。
今日,她原是派了身边的女使过来看一眼,想看看女儿的状态好些了没。
不料,沉寂了多日的女儿,刚有些动静,便是在自已院里对贴身女使动用私刑。
平日里也就罢了,可现在国公府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本就有人盯着。
即便自已将蘅芜阁围的铁桶一只,还是有人在女儿的安胎药里做手脚,自已扒地三尺,都没能找出凶手。
那被打死的女使,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不久后,她家中走火,至此一家子便死绝了。
事后她让人去看过,是有人故意纵火,可仅仅查到此处,便没了旁的消息。
女儿怨怪自已急于处置那女使,可她也不想想,未婚先孕,已经是丑闻,若不快快处理了,舆论就会变得不可控。
不过,仿佛现在也没能控制住。
有人在针对国公府!只是这回对方是在拿自已的女儿开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