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敏一看到文安郡主,便兴致缺缺的让花影扶自已进屋。
炎炎烈日下,文安郡主连一句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女儿抛在门外。
文安郡主愤懑不平,自已这般全心全意的为她,换来的便是她随时随地的对自已甩脸子吗?
忍了许久的文安郡主,也实在到了极限。
她几步跟上去,拽住女儿的胳膊,却不由暗暗心惊,怎的变得如此瘦弱......
“你.......”
“没什么可说的,母亲放手吧,若是觉得孩儿丢了国公府的脸面,便将孩儿早早嫁出去便是。”
冷冰冰的语气,使得文安郡主闻之既怒又痛。
“你若不喜欢霜雪,或找人牙子发卖了,或送去我那里重新调教便是。何苦再让自已背上污名?你说脸面,是,你的行为确是让国公府蒙羞!但我与你爹爹会因此将你草草嫁了?在你心里,我们是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吗?”
“母亲这就受不住了?孩儿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谢玉敏甩开文安郡主的手,沉声道:“母亲说污名,孩儿如今还有名声吗?有也是恶名罢了,若不是父亲母亲从前百般阻拦,孩儿与顾郎何苦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这天底下,最痛的刀,往往来自这世间最亲密的人,文安郡主的心窝中,此刻就仿佛被插了一把刀。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为娘的苦心吗?”文安郡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悲痛。
“孩儿只知道,顾郎待我一片真心!可母亲却百般阻扰不肯成全!李家是不成了,如今您还想将我卖与谁家?”
“好,好,好......我十月怀胎,千般宠爱养你至今,我不是真心。他给你买了几回劣质的果子,说了几句甜言蜜语,便是真心了。我告诉你,我已买通了王府的女使,人家说了,那日楚王夫妇原本是要算计宋四的你知不知道!顾存安原是准备舍弃你的!”
文安郡主胸腔起伏的厉害,血气上涌,说完便是一阵眩晕。
身后的仆妇们赶紧上前搀扶,让她坐在堂中的圈椅上,又唤人取救心丸给郡主娘娘服用。
谢玉敏见状,冰封的心裂开了一道口子,她语气软了几分,神色讪讪道:“孩儿岂会不知,顾郎与孩儿说过了,那是迫不得已的,孩儿若不挺身而出,只怕顾郎将来两面为难......如今,顾郎于表哥那边也有交代,我与顾郎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两全其美?我们谢家日后尽力辅佐表哥继位,将来顾郎就有从龙之功了,我们谢家自然也是有功之臣。”
“你放屁!他忽悠傻子呢!”文安郡主怒喝。
“母亲!若是您不能好好说话,那便别说了!”
谢玉敏正欲拂袖而去,文安郡主又急忙道:“你......你身子还痛吗?”
她仍然记得,那天深夜里,已经熟睡的她被贴身女使唤醒,说蘅芜阁出事了,她一个激灵,连鞋袜都未来得及穿,便急急忙忙的赶过去。
才刚走到院里,便闻到了一股浓重血腥味,耳边是女儿绵绵不断的惨叫声。当时她就意识到,女儿小产了......
那时,她更关心的是女儿的命,只要能捡回这条命,无论怎样都行。
所幸胎儿月份还小,胎落了,可那下药之人实在可恨,用的药性太猛,以至于女儿往后都无法生育了。
事后,女儿便一直沉默不语。
直至今日,母女二人才又说了几句话。
谢玉敏只想快点逃离这里,与顾郎做一对恩爱夫妻。若不是为着顾郎的前程着想,她甚至想远离京都,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纵然父母疼爱自已也是真的,但父亲母亲永远不懂,什么是男女真情。
有些人,只是一眼而已,便走进了心里,任凭是谁,都无法替代。
“母亲,若您想让孩儿以后都不再痛了,那便放手吧,无论什么因果,皆是孩儿自已的缘法。您阻止不了的,这只会让孩儿更加厌恶这里的一切。”
文安郡主听女儿这般说,心知事情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她颓然的躺在圈椅的靠背上,一时间老泪纵横。谢玉敏看了一眼,转头便让花影扶她进了内室。
不多时,文安郡主服下救心丸,缓了良久,对身边人吩咐道:“把霜雪放下来吧,请府医医治,以后就放到我屋里听用。”
来时,身边人就已经打听清楚,霜雪是因何而得罪了大姑娘,才受了这顿罚。
文安郡主想着,霜雪是美,性子却激烈了些,不适合做通房,将来难免要与主子起争执。还是先在自已身边调教着,将来送给国公爷的下属或同僚,总不见得砸手里。
不过,这还要看她经此一遭后,脸能不能保的住。
思及此,她看向内室的方向,又问道:“顾侍读还在花厅吗?”
女使们谨慎答道:“回郡主娘娘,顾侍读还在花厅等候娘娘。”
文安郡主闻言,不屑的笑道:“这泼皮无赖的行事风格,也像是他那个家境能做的出来的事。”
“扶我起来,我们去会会这位顾侍读。”
内室的卧榻上,谢玉敏闻言眼眸一亮,母亲主动问起,便是答应了啊......
这一定是上苍听到了自已日夜的祈求,才终于让自已得偿所愿了。
谢玉敏高兴极了,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片刻后,她又激动的落下泪来。
花影不知该如何劝慰,手足无措的她,在看到言语端着一盏燕窝进来后,终于如释重负。
今日自已背叛了霜雪,往后,只怕是要被霜雪恨死了。
可又能如何呢,不是她便是自已。
花影看了一眼正在小口吃着燕窝的谢玉敏,心中连连哀叹......
顾存安这一次拜见过文安郡主后,终于做成了这件事。
看着心爱之人受苦,他岂会不心疼,那之后,他冒着变成弃子的危险,求了王爷三个晚上,才让王爷答应了这件事。
那几日,他上朝都尤为困难,旁人问起,只说是搬书时闪着了腰。
京都有一部分人是“心知肚明”的,遂在调笑间开了玩笑,说顾侍读莫不是被丈母娘打的?
顾存安皮笑肉不笑的摇了摇头,让同僚们莫要胡乱猜测,请同僚们在他娶妻那日,去顾府吃喜酒。
不管怎么说,顾存安眼下都是官场的后起之秀,学问佳,为人谦和有礼,作为侍读,还能时常陪伴圣上左右。
现下又是国公府的女婿了,不说事情的经过实为不堪,但顾存安的身份实实在在往上升了一大截。
再不是一个清贫的举子了。
顾谢二人婚期提前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水云轩。
彼时,宋玥薇收到了卢娘子的第二封信。
她刚念完最后一句,星河便带着消息来了。
宋玥薇收好信纸,让如意收到暗格中,而后坐在书案前,轻摇团扇。
“姑娘,我从前还不知,谢玉敏竟然如此狠毒,她身边一个女使只是因为说了几句话,便被捆起来当众掌掴,听说脸都打烂了,还被绑到树干上在日头下暴晒,最后还是文安郡主去救的呢。”
星河说完,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儿:“顾侍读也算是眼瞎了,一辈子就交代在这么个狠毒的女人身上,连自已的亲生孩子都不能有。”
如意见状连忙出声:“那是他自已活该,真不知这俩人是如何看对眼的,也好,莫要再坑害旁人也算积德了。”
宋玥薇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如意说的是,月老该给他俩绑的死死的,一辈子再也不分开。”
看着宋玥薇笑的如此开心,如意脑子里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姑娘梦中念了许久的名字......
她将这个秘密深深埋在心里,或许,连姑娘自已都不知道她在梦中唤了谁人的名字。
若是姑娘将来出阁,与姑爷同眠一张卧榻时不小心又唤这个名字,如意思及此处,实在不敢再想。
她找了借口,去做些旁的事情。
等她走后,宋玥薇看了看星河,又看了看池莲,问道:“如意最近可是有什么难处?”
二人纷纷摇头,表示没有。
宋玥薇又道:“若是她对你们说了,你们可不要瞒着,我们一路走到今天,可是不容易,莫要等事情不可收拾时,才去收拾残局。”
星河与池莲闻言一同点了点头。
“我们肯定对姑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星河,这次去打听一下谢大姑娘掌掴女使的详细消息,弄清楚那女使目前的状况。只是了解,收起你的同情,暂时不要做别的。”
宋玥薇目光投向窗外,冷静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