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内宅的女眷们,在主母“病倒”后,进行了掌家权的更迭。
过了三日,关于顾谢二人的流言蜚语,在权势的干预下,没有人再敢提起,只是谢玉敏名声受损是在所难免的了。
星河按宋玥薇的吩咐,暗中花了些银钱,买来了关于谢玉敏的消息。
据说谢玉敏被文安郡主按在家中修身养性,谢玉敏哪里是能坐得住的性子,半夜里准备偷溜出去,恰好被国公爷逮了个正着。
文安郡主无法,只得请求皇后娘娘派来了宫中积年的老嬷嬷,“指点”谢玉敏。
宫中来的老嬷嬷,资历深厚,新入后宫的宫妃们都得受她们教导后才能正式承受皇恩。对于那些不听话的低位嫔妃,老嬷嬷们自是有千般手段将其收拾的服服帖帖。
这段时间谢玉敏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偏生文安郡主下定决心,将她往别苑一丢,连一个女使都没有留,日日被宫中来的嬷嬷管教着,想逃?国公爷拨了几十个护卫,将那别苑围的铁桶一般,当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谢玉敏叫苦连天,宫中的嬷嬷可不吃她这一套,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宫女,对谢玉敏那是该罚就罚,该打便打,打完了手板,还要抄女戒和女论语,抄不完便不准添喜欢的菜肴。
说来,这些消息若不是因为星河的缘故,只怕宋玥薇也很难打听到。
前几年宋玥薇夜半高热,恰好府医告假,梅香苑那边只当不知道,星河不得已连夜到济世堂请孙大夫。星河不太会表达,一时情急,说了两句家乡话。
恰巧,她的同乡来抓药,听到了,不过片刻,二人便相认了。这是她小时候隔壁家的大哥哥。
这个同乡一路从国公府的家奴,成为了一名侍卫。
那侍卫与星河如今仍有来往,虽然不多,但这消息也一字不漏的传到了宋玥薇这里。
这也是宋玥薇表明心迹后,星河才对她坦白了有这么一桩事。
宋玥薇直夸星河是她的福星,同时让星河带了银钱给那人,唯一交代让他不要张扬。
除此以外,同时受苦的还有宋玥华,文安郡主对女儿疼在心里,虽是她请宫中嬷嬷来管教,但看女儿受苦,也只能忍耐。
故而只得将满腔怒火对准了宋玥华发泄,走到哪儿,都不忘对宋玥华冷嘲热讽一番。
文安郡主与楚王妃不睦的消息,已经悄悄传进了宫中。
宋玥华还没缓过劲来,又被贵妃婆母传到宫中训斥了一顿,天擦黑才放她回来。
文安郡主是 宁亲王的女儿,是陛下亲堂妹, 王妃之尊又如何?
至于顾存安,他这段时间也不好过,同僚明里暗里说着不愧是探花郎,自有一身风流骨,惹的国公爷的女儿不惜搭上名声,也要对他投怀送抱。
翰林院中,有人觉得他攀上了国公府,前途无量,便上赶着巴结起来。
但翰林院也有大批清流,觉得他攀附权势,有辱读书人的斯文,不屑与之来往。
另则,还有些中意谢玉敏的世家公子,接连找顾存安的茬儿,给他使绊子。
然而顾存安是泥泞中爬上来的,岂会将这些伎俩放在心中,他见招拆招,愣是没让恨他的人得到一丁点好处。
这也是沈明看中他的缘故,一颗好用的棋子。
沈明隔日下朝后便带着顾存安一道去了国公府,起初,国公爷暴怒之下不愿见他们,随着沈明让人递了一封信,国公爷这才大开中门,将二人迎了进去。
三人在书房中,推心置腹的聊了近两个时辰,顾存安态度极好,言谈举止从容不迫,让谢金成这个武夫颇为满意,说到底,行为不端的是自已的女儿,若她好好待在宴席上,不要生出乱七八糟的心思,便没有这回事。
如今李家夫人冯氏,已经登门表示自家长子不成器,配不上令媛,主动赔礼道歉,硬是将信物要走,掐了这桩婚事的苗头。
几人达成一致,楚王表示,成事后,顾存安便是未来的太子太师。
为了定文安郡主的心,顾存安也表示,永不纳妾,终生只要谢玉敏一人。
如此,便敲定了谢玉敏的终身大事,当即便交换了信物。
文安郡主得知此事后,足足小半月未搭理谢金成,唯有顾存安三次登门后,她方才见了一面。态度虽冷淡,终是松了口。
端午日,宋玥薇正吃着清水粽子时,由楚王做媒,带着已经升为正六品翰林院侍读的顾存安,再次踏进了国公府的门槛,将顾谢两家的亲事提上了日程。
国公爷开了中门,热情相迎,对顾侍读那是夸了又夸,两方很快就交换庚帖,写下了婚书,连日子都已经找人算好了,就定在了七月初七乞巧节的那一天。
这几乎只留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放在往常,文安郡主哪里肯,但嬷嬷前几日来传,女儿已有身孕,一月有余。
当日,文安郡主称病,并没有出后院。宋玥华自知文安郡主对她是嫉恶如仇,推脱感染了风寒,也没有出席,沈明没有勉强。
三个男人,合力促成了这件事。
宋玥薇听着最新得到的消息,心情十分愉悦,这个月,她都没有闲着,除了去福寿居,便是整日与卢娘子一同整理从王氏那边交接来的账本。
好在一些十分昂贵的古玩字画,以及一些珠宝首饰,当初都是由祖母看管起来的,宋玥薇仍旧让祖母代为看管。
田庄铺面之类的,依着嫁妆单子,都有迹可循。
只不过,账面十分难看,几乎没有盈余。至于嫁妆银子,王氏说当年宋府有亏空,母亲自愿拿出来帮着填补了。
后来母亲过世,王氏说,由她做主,将剩下的银钱都存入了钱庄吃利。这一笔,只剩下两万两白银。可当初母亲带来的,是足足二十万两的银票。
江南富裕,崔氏一族祖祖辈辈在扬州府盘踞几百年,十分富足。
除此以外,父亲除了每年交给公中的,还另外给了银钱,当做给王氏的“辛苦费”。
母亲的嫁妆,真是养了好大一堆蛀虫。宋玥薇心中的恨意又加了一分,同时也恼恨自已,这些年来,竟然让这么一帮人糟蹋了母亲的嫁妆。
卢娘子挑灯夜战,花了整整十日,才将这些烂账一一看完,账目前前后后加起来,竟有五千多两银钱不知所踪,这还只是去岁一年的数目。
亏得祖母每个季度都要求王氏交账册去看。否则,还不知要被搜刮多少去。
卢娘子做事勤恳,与如意两人将这些乱七八糟的账目又做了细致的整理。
姜氏也知道她这些时日忙碌的很,便少叫她去福寿居。
还没等宋玥薇去梅香苑“讨教”,王氏便派了丁香,带来了一千两的银票,说自已不善经营,没有护好妯娌的嫁妆,现下她拿自已的嫁妆尽数补上这些年的亏空。
宋玥薇思绪翻飞,在丁香被看的脊背生汗后,让池莲收下了这笔银钱。
这钱,她当然要收,用来置办她想要的东西,再好不过了。
只是听说王氏得知她收下了银票后,竟然气的再度昏厥。
王氏只怕还当自已是从前那个胆小如鼠的宋玥薇,料自已不敢收,反而还要吓的乖乖送银子过去。
没想到这次又栽跟头,王氏醒来后,便对外声称病了,推了几个小宴席,欲言又止对外半真半假的放了不少消息。
王氏的这招以退为进,让宋玥薇背上一个白眼狼的名声。
宋玥薇想起上一世在名声上吃的亏,她生生按捺住打上门去的冲动。
李青霜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都传宋家四姑娘仗着老夫人的势,要回了亡母的嫁妆,还要求照顾她长大的伯娘补上亏空的银两。
一时之间,风言风语从谢玉敏身上又转到了宋玥薇这边。不过,宋玥薇自已倒是没什么,前世的教训,与这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拿到自已真正想要的就成。
李青霜却是气不过,每每有人谈及此事,她都要帮上几句。还特意着人送了些书籍和画本子去给宋玥薇解闷儿。
宋玥薇自然也回了一份礼。
两人书信往来,比之儿时,情谊更进一步,然而李青霜几次相邀,宋玥薇都以打理亡母嫁妆为由拒了。
不是她不想去,而是现在宋家还未分家,长房属于楚王一党,若是公然与即将成为太子妃的李青霜来往过密,怕对李家不利。
待到蝉鸣夏日,需要用冰的时节,宋玥薇收到了父亲托人送来的密信,密信是交由星河递到她手中的。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坐在东次间的书案前,仔细拆开,再细细阅览。
一封信,字里行间皆是关切的言语,在信尾处,又添了一行,女儿嘱托,父已知晓。
宋玥薇顿时泪如雨下,是高兴。
看样子,父亲已经察觉温庆山的不对劲了,既然察觉了,必会小心提防。
上一世,自已即便嫁了顾存安,父亲仍坚持不肯入楚王麾下,遂招致小人暗算,身负重伤。
彼时,蛰伏已久的新任北境王,发起了战事,父亲重伤之下,到底还是影响了士气,一度导致北疆战事吃紧。
消息传来,朝堂一片哗然,主战的有,主和的也有。主和派无非就是想送公主和亲,化干戈为玉帛,主战那是要烧钱用人的,即便是圣上本人,都未必愿意应战。
可沈翊极力主战,以此保护六公主沈依琳,使其免受和亲之苦。
与此同时,即将嫁入皇室的李家嫡女李青霜,在宫宴上被人下毒,差点丧命,圣上龙颜大怒,震怒中,命人当场彻查,挖出凶手。
宫中震荡,竟然查到了皇后头上,沈翊举证辩驳,将池水搅浑,最终疑点重重不了了之,但嫌疑未清,圣上将皇后禁足在宫殿中,无召不得出。
眼看着连失了好几座城池,沈翊最终是说服了圣上,同意他带上粮草前往北境,去支援镇北军。
李青霜差点暴毙宫中这件事,也只得推了御膳房一个宫女出来顶罪。
这之后,李家长子又因误杀谢玉敏被流放,李太师也请辞,告老还乡,从此整个太师府一蹶不振,太子殿下也失去一臂助力。
那个时候的顾存安,已经青云直上,升到了翰林院学士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