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玥华等人散去后便打发了顾存安,让他自去找王爷请罪。
男人之间的事,她插不上手。
随后又命人找来衣衫为谢玉敏换上,重新梳洗装扮了,将人带到花厅中,就见沈明冷着脸,已经等着了。
至于宋玥慈,她不敢将她强去推门的事儿说出来,怕楚王因此迁怒自已与宋家,只叫人带她去自已院里的西厢房等着一会儿问话。
午膳后,沈明与两个交好的公侯世子到书房议事,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宋玥华就着人传话说出事儿了。
等送走了今日赴宴的客人,沈明的脸色沉下来,目光中充满杀意。他紧紧盯着顾存安,一言不发,顾存安只觉被盯的浑身汗毛倒立,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里衣。
沈明知道顾存安并不是很满意与宋玥薇成婚,不过是迫于他的压力不得不妥协罢了。
遂将他晾在一边,对着姗姗来迟的谢玉敏冷言询问:“是谁引你去南院厢房的。”
谢玉敏心里乱极了,她虽然任性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好让父亲母亲不得不将她许给顾郎,可一向骄傲惯了的人,此时对上沈明眼中的杀意,她还是忍不住心中发怵。
她看了一眼身边众人,两个女使不见了一个,另一个,跪在她身后,面色惶恐,抖的厉害。
谢玉敏又望向顾存安的背影,想到方才厢房中的种种行径,不由面颊一红,又委屈,又羞涩。
“我不过是弄脏了衣衫,想着跟宋玥薇一道去更衣,谁知道会这样......何况,我的侍女也不见了......”
见沈明那凶巴巴的样子,她还想问呢,为什么要算计顾郎,顾郎不肯,竟然还用凝露香逼迫顾郎就范,幸好今日宋玥薇那小贱人没有进去,否则,她一定要将此事闹个天翻地覆。
沈明见她眼底分明不服,知道她说的绝不是实话,但是对文安郡主的女儿动手审讯,怕是不妥。
他揉了揉额角的太阳穴,抬首给宋玥华递去一个眼神,宋玥华顿时会意,这事儿只能找个替罪羊了,不然没法给文安郡主交代。
于是她从犯错的女使中挑出一个,又命人控制住她的家人,便捆了那女使,亲自将谢玉敏送回国公府。
进了国公府后,在文安郡主的院中,宋玥华将惶恐不安的谢玉敏交给了满身贵妇人气质的文安郡主,郡主面露疑惑,瞧这二人神色不对,尤其见到女儿身边的女使并没有跟着回来,顿时心中隐隐不安。
宋玥华硬着头皮,请求文安郡主屏退下人,文安郡主虽疑惑,但也照做了,心中想着,女儿虽顽劣,但应该还是有轻重的,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顶天了不过是在今日花宴上打了哪家的闺女。这都不是事儿,回头她带些礼物去赔罪便是。
然而,等宋玥华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后,文安郡主顿觉脑中一阵眩晕,宋玥华赶紧上前搀扶,却被文安郡主用力拍开了手。
宋玥华吃痛,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等稳住身形,文安郡主瞪了一眼宋玥华:“你作为主家,就是这么照顾客人的?我女儿在你家宴席上出了事儿,你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流泪装可怜!”
言罢,满脸怒容的文安郡主,又对着女儿甩出一巴掌道:“你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性!他有什么好的就那么巴巴上赶着倒贴上去!还不赶紧给我滚回你院里,从今日起,没我的吩咐,你不准踏出院门一步!”
话音一落,很快就有几个粗壮的婆子来带着嘤嘤哭泣的谢玉敏回自已的院落去。
宋玥华被文安郡主的怒火惊的浑身一颤,来时,在路上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文安郡主的脾气,还是让她吃不消。
文安郡主是宁亲王的女儿,宁亲王与先帝是亲兄弟。排资论辈,沈明是要称呼文安郡主为堂姑母的。
都怪谢玉敏这个贱人,从前还在闺中时,便事事都要压她一头,自成了王妃以后,谢玉敏仍是对自已倨傲无礼。如今是她自已不要脸面做出那等龌龊事儿来,凭什么还要她来受这份闲气。
宋玥华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不甘,露出愧疚的神色,叫人将那女使推过来,压着她跪在了文安郡主脚边,啜泣道:“原是我驭下不严,竟叫这贱人将醉酒的探花郎引到那处,欲行不轨之事,谁料这贱人吃错了东西,临时走开了,这才......唉......如今祸事酿成,我无颜面对姑母,这女使,您想怎么处置都成,就当给姑母消消气罢了。”
“哼!王妃此话说的如此轻巧,是要把责任都推到旁人身上吗?也是,如今楚王殿下最得圣心,我们国公府哪敢招惹你们王府的人,一个下贱女使算什么东西,罚她只怕是脏了本郡主的院子,王妃要是有诚心道歉,自行处置了便是,等我家国公爷回来了,我们自会去找那祸首算账!只怕你家王爷是要舍不得了吧!”
文安郡主没有给宋玥华好脸色,一顿嘲讽后,抬手便叫贴身的女使过来送客。
宋玥华闻言一张嫩脸涨的通红,自坐上了楚王妃的位置,除了她那个贵妃婆母,就连皇后娘娘也未曾对她如此阴阳怪气的说过话。
但她是楚王府的女主人,出了这样的事儿,无论用什么法子,她都要平息郡主的怒火。绝不能让国公府与王府交恶。
“姑母言重了,王爷从未想过与国公府反目成仇,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和王爷也很痛心,出府时,王爷交代,务必要好生安慰姑母您,无论国公府提出什么条件,王爷定会尽力办到。”
话音未落,文安郡主冷笑道:“王妃就别说大话了吧,你管不住家里的下人,也管不住自家的爷们儿,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好走不送。”
宋玥华闻言气的浑身颤抖,好歹她也是皇家的儿媳,文安郡主也敢这般冷嘲热讽吗!
宁亲王与王妃也过世那么多年了,真不知她有什么好张狂的!
但思及王爷还要用国公府,于是宋玥华深深吸气调匀了呼吸,勉强笑道:“还请姑母息怒,表妹既已到家,那我也就放心了,改日我再来看望表妹。”
言罢,宋玥华在文安郡主冰冷的目光下,带上那个女使,一道离开了国公府。
宋玥华坐在车驾上,寻思回去后还要怎么安抚自家王爷,今日之事的确是她疏忽大意了,若是连王爷都不站在她这边,那今后她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思及此,宋玥华不禁泪流满面。纵使人前端着,此刻受了文安郡主一番羞辱后,她也忍不住想要宣泄心中不快。
夜色降临,沈明一脸怒容,负手立于西次间书案前。
边柜上熏着香料的六角铜炉中,烟雾一缕缕飘了出来,是他惯用的雪中春信,此香以“梅尖雪”最为难得,实是收集不易。
沈明自出生,吃穿用度一贯是顶顶好的,完全不亚于元后所出的太子,以及继后所出的四皇子沈翊,想做的事情,向来也十分顺遂。
顾存安此刻正跪在书案前,低头沉默着,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经历多少的艰难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已经不会轻易对外展露心中惶恐了。
安静的书房中,唯有烛火偶尔爆出一点噼啪声。
半晌,沈明微眯眼眸,斜睨着跪的虔诚的顾存安,语气冰冷道:“让你娶宋玥薇,觉得委屈?”
顾存安闻言,仍是低着头不敢看沈明的眼睛,只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儿道:“臣不敢,殿下让取谁,臣就取谁。”
这个回答,沈明不是很满意,听起来像是在赌气一般,事到如今,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若是普通官家的女子就罢了,怎么处置都行,但谢玉敏不一样,先不说文安郡主的脾气,国公爷在父皇面前,那也是十分有脸面的臣子。
沈明深吸一口气,单手扶起顾存安,心中已经在思量谢家这枚棋子该如何用了。
“起来吧,只要你没有二心,本王还是会为你谋个好前程,国公府原本要将谢玉敏嫁给李云召,如今是不成了,太子那边,在军权上自然就少了一份助力,今日之事,也不全是坏事,只是你与谢玉敏......恐怕国公爷难平怒火。”
见着身前跪着的人,双肩微微抖动着,沈明终于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满足。
沈明缓缓走过去,俯身在顾存安身前,投下一大片暗影,他的唇凑到顾存安的耳边低语道:“求我......”
“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明日本王就亲自陪你去国公府请罪,大约国公爷也不会太过为难你,王妃那边,我会让她再找机会去说服文安郡主,让她同意你和谢玉敏的婚事。”
沈明的语言像是充满了某种致命的诱惑,他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握住顾存安的胳膊,将他扶起来。
从前,沈明也是这般,一次次,一句句,引诱他步入他的棋局。
顾存安跪的久了,双腿有些发软,起身的时候只觉膝盖生疼,他脑海的画面,始终停留在南苑厢房那一片狼藉的软榻上,朱褐色的宝相花软垫,有一抹猩红血迹,这一幕撞破了他的理智,待清醒后,心中五味杂陈,又悔恨,又欢喜。
在沈明的搀扶下,他起身站定,收敛心神,注视着比他高半头的沈明。
沈明允许他娶心爱的女子,但绝不会允许自已逃出他的手掌心。顾存安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明白了。
片刻后,顾存安下定了决心,仿佛没了骨头一般,双手娴熟的攀在沈明宽阔的肩头上,眼神冷淡,声音迷离。
“求王爷,为臣做主...臣粉身碎骨无以报答......”
顾存安话音才落,便被沈明扯进怀中,春衫渐薄,两人很快就感觉到彼此的热度:“倒也用不着你分身碎骨的来报答...”
烛火照映着两人的身影,落在了百格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