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古榕巷的恒昌酒楼里出了一批新的菜系,吸引来了不少人。
没钱的捧个人场,三五个人,点了几杯冷酒和两碟子下酒菜,就着凉风,一坐就是半天。天气实在炎热,就算是周扒皮,也不得不给工人们放半天假。
否则人全热死累死了,他上哪儿去找人干活?
当然,真正没钱的,根本没有去酒楼消遣的心思,他们还在街上顶着烈日骄阳忙碌着。
和他们不同,有钱的则被迎上了酒楼的二楼三楼,更有甚者在四楼雅间单独听曲儿看戏,不受旁人惊扰。
“听说了吗,南蛮来了,好像是为了和亲。”
“哇,不知道他们这次会带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呢。”
大胡子提了一壶酒往嘴里灌,打个了嗝后眯着眼说道:“南蛮啊,我知道,听说他们那的女子都可漂亮了。”
“你们不知道吗?当今的生母,就是南蛮女子。”一个身材矮小但衣着还算干净讲究的男人看了看四周,刻意压低声音说着,旁边的人则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嘘,你不要命了,那可是陛下。”
他酒劲上来,见对方的手缝处还有淤泥,刚刚才抠过脚,现在就来捂他的嘴,登时就跳了起来,声音也就一下子没有克制住,“我又没有瞎说!我听说啊,咱们陛下的眼睛就是和南蛮一族一样的绿色。”
大堂内顿时安静了,不过很快又哄闹起来,酒喝的多了,有些人就顾不得其他了。也不知是那矮子的哪句话引起的,他们竟纷纷讨论起宫中秘事,同时还搬出自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好一番另类的攀比。
这个说自家妻子的哥哥的小妾的妹夫的堂兄的老丈人的表侄子是在皇宫里当差的,他的消息保真;那个也叫嚣起来,说自家的哥哥的生母的妹妹的女儿那是在贵妃身边当丫鬟!
那可是“天女”娘娘身边的丫鬟!
这话一出,就像一颗石子被扔进了河流,原本就在流淌的水流,被石子溅起水花。
大堂内众人议论纷纷,或真或假,又或许是被激起了好胜心,就好像将皇帝的事做出一番评价后,他们本身的地位就会与众不同,比旁人更高一等,谁知道的皇帝私事越多,谁越高贵。
不同于众人对于“天女”娘娘的吹捧,门口邋遢狼狈的小乞丐在听见“天女”之名时,眼含讥讽与惊人的恨意。
议论之声入耳,从楼上下来的秦玉肖眼皮微动,将手中把玩的玉石砸向叫嚣得最为厉害的那人,然后轻描淡写地吩咐道,“好大的胆子,来人,割了他的舌头,我看他还怎么乱嚼舌根!”
侍卫们领命直奔那大堂之中还在大放厥词的人而去,大堂一片混乱。
陪侍在侧乔装打扮的柳如烟见此,心下一颤,而看向秦玉肖的眼神却隐含炙热。
秦玉肖此刻脸上的淡漠,不同于一直以来面对柳如烟时的温和,却也让柳如烟更加心动。
她喜欢的,就是这份,只对她一个人好的偏爱独宠!
不过,柳如烟又有点怀疑这挑事的人背后是瑞王,秦玉肖也是这么想的,毕竟玄武卫不就在瑞王手中吗?有玄武卫在手,想要探查他的行踪,未必没有可能。
这趟出行,他们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去的路上两人还满腹心思地想着该如何解决掉瑞王。
并没有被解决掉,也不太可能被他们解决掉的瑞王正在四楼的雅间内陪好友虞山吃饭,屏风的另一侧是昭阳和她的小伙伴儿许忱。
昭阳和许忱对于饭菜并不感兴趣,虽然说是恒昌新出的菜品,但是他们现在有了更感兴趣的事情。
“呜呜呜呜呜呜,持之,我好难过,许缘心里根本没有我!她没有心!”虞山趴在桌上,脸颊泛红,桃花眼里盛满了盈盈泪光,哭诉着家中的不顺,看起来真是醉得不行。
不过呢,他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话,其他的愣是半句都不曾吐露。
瑞王秦玉珩面带嫌弃,喝茶的同时,敷衍地回两句,“啊?”
“嗯,她没有心。”
“真的吗,太过分了!”
“天呐,怎么能这样?”
“嗝~”虞山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后,手搭在桌上,身体向秦玉珩的方向倾倒,看着面前放大的脸,秦玉珩面不改色地伸手按住了对方。
“嗝,持之,怎么办,许缘不爱我。呜呜呜呜呜呜”
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啊,不知道呀,夫妻之道,我可不太了解。”本想套话的秦玉珩无辜地说道。
“许缘,欺负人,王八蛋!我要我要带忱儿回家!回虞家!”
好家伙,你最好是醉了,不然就是疯了!许将军平生头一次这般尴尬,门口的侍从们低下头不敢出声。说好了今天练武,她本以为虞山把许忱带去了军营,可是军营那边却说今天根本就没有见到虞山和许忱。
她又去了瑞王府,这才知道原来他约了瑞王一起去吃酒了!
越想越气,许缘恨不得现在就把虞山拖出来暴打一顿。
不过瑞王与昭阳公主还在,而且此刻还在外面,她只得压下怒火,由一旁的林侍卫引入,双手抱拳稍微躬身致礼。
虞山,人与名完全不同,他出身书香世家,又因是家中幼子,自幼娇惯不说,还极爱奢靡享受,与家族中其他人完全不同。
“阿缘?你,你终于来了!”他一见到许缘就抛弃了听他哭诉的好兄弟秦玉珩,立刻扑上去,挂在许缘的身上,一通嚎啕大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秦玉珩怎么虐待了他,许缘来救他呢。
“咳,你来了正好,许缘,你们夫妻的事,本王就不掺和了。”又见许缘单手就抱起了虞山,不禁有些错愕,转念一想,看到正靠在一起,偷看的秦玉皇和许忱,他挑了挑眉,又说道“如果许将军不介意的话,不如将许忱先交给本王,昭阳和许忱亲如兄妹,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许缘抱着虞山的动作一顿,她差点忘了儿子还在这里了。
看了看躲在角落里的两人,一脸严肃地说道,“下官和夫君谢过王爷。”
瑞王摸了摸两个小孩的脑袋,问道:“嗯,昭阳、许忱,想不想去街上?”
秦玉皇眼珠一转,和许忱齐声应道“想!”
“那走吧。”他收起扇子,一手牵着昭阳,一手牵着许忱,便下楼了。
街道上热闹得很,大抵南蛮以献礼为名前来,实则是为了和亲。
二十多年前,也是如此。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蓬头露面,步履蹒跚,来到了柳府的大门口。
带他来的,是柳府管家的儿子,阿贵。
石子漫成甬路,两边的花木清幽,芬芳扑鼻,亭台相接,轩榭起伏,游廊中行走的仆人衣着华丽。
男人面不改色,在行走中,也并没有因为眼前的景象而表露贪婪,阿贵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带他来到了前厅,“老爷,人带到了。”
端坐上首的柳太傅在看到人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在那人看过来时,却又表露出一副慈悲为怀的模样,“你可是柳平”
男人淡定地回复道,“是,只是不知,是不是老爷您寻找的那位。”
这镇定自若的模样,反而让柳太傅对他有所改观。
他笑了笑,“说说看,你是哪里人士”
“小民是白陇县清水村人。”
柳太傅很享受这种感觉,他缓缓起身,在厅堂中踱步,“那就错不了了。你有个妹妹,叫柳如烟,对吗?”
“是”
看着始终情绪稳定的柳平,柳太傅有些不满,他停下脚步,盯着柳平说道,“柳平,你可能不太清楚。柳如烟姑娘,如今已是贵妃。”
“她十分想念家人,时常思忧过度,圣上担忧她的身体,所以托老夫寻你前来。”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柳府住下。日后,考取功名,也算宽慰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