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程明白陈菘蓝不可能一个人完成如此严密的布局,他知道这其中少不了本家苏云南和夏微雨的帮助。
这两个人中,一个是低调务实的富家千金,如今的文物鉴定专家,另一个曾经也是豪门,但家道中落,又凭借自已的努力又东山再起,成为了商场新星,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西大双姝是她们最不起眼的称呼。
她们的身后,还有那位背景深厚的航运巨子——杜居安。
他查无可查,似乎情有可原。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
窗外的霓虹闪烁,汇聚成了一条五光十色的炫目彩带,苏逸程偏头看向窗外,目光渐渐飘远。
而他的神情在外人看来,如沁凉的深邃渊泽,神秘莫测。
——
将沈氏的报告交付后,陈菘蓝接了新项目在外面待了两周才又回到事务所里,也终于和出差更加频繁的秘书小姐黄钰碰上了头。
陈菘蓝没忘记欠黄钰三顿饭,虽说她知道黄钰不过是拿她迟到开的玩笑,但约饭的诚意不假。
这不,因为工作性质特殊,两人经常不是你在外就是我在外,老是碰不到,所以一直耽搁至今。
陈菘蓝和黄钰是“酒肉朋友”,两人的私交始于陈菘蓝入职后的第三个月,在陈菘蓝的生活里,黄钰算是她生活中另一个特别的存在。
黄钰是一位很有趣的朋友,她不止是邱老虎的近臣之一,还是对方的妻侄女,作为锦华的“皇亲国戚”,她原本可以躺赢人生,但她并非是拿工作当体验生活的娇娇女,相反,她为人勤奋豪爽,很得邱老虎的喜爱和器重。
褪去职场中的八面玲珑,生活中的黄钰再简单不过,除了跟夏微雨一样喜欢买买买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吃,不然陈菘蓝也不会一口气“欠”她三顿饭,还得是大餐。
两人第一次私下的交集是黄钰主动约的陈菘蓝吃饭,一开始,陈菘蓝还以为黄钰是因为工作需要找她,结果,没成想她问她有没有吃饭。
彼时,尽管陈菘蓝觉得黄女士对下班晚高峰有误解,但也还是耐着性子回了句没有,于是黄女士迅速决定了两人当晚的饭约,连她想要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两人第一次是去东门盛达广场吃的越南菜,因为同样都对主食里的芒果椰汁糯米饭情有独钟,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
俗话说,凡事有一便就有二,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做起了朋友,双方有空的时候,偶尔约约饭、看看电影,或者互相分享哪家商场打折等等。
陈菘蓝曾经问过黄钰,当初为什么会主动约她吃饭?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黄女士抱臂靠坐在珍珠白的沙发上,柔顺的卷发散落肩头,一派温雅,可是她的嘴里却丝毫不客气,“因为你有空。”
陈菘蓝:“······”随后,不死心又问:“那后来呢?”
“因为你一直有空。”
说完,黄女士自已忍不住先笑起来。
这样公然拿她的空窗期当笑点的人,除了夏微雨和林星外,从那时起,又多了一个黄钰,所以,黄钰也是特别的朋友。
陈菘蓝是在回到事务所第二天才遇到的黄钰,因为实在太难碰面,所以,择日不如撞日,两人决定当晚先约一局。
在黄钰的推荐下,两人订了一家名叫“棠落”的私房菜餐厅,据说这是她收藏了一段时间但一直没来得及去的餐厅。
看到黄钰发过来这条消息时,陈菘蓝顺便点开了美食软件的链接,映入眼帘的图片里写着:做本帮菜的,可接受预订,但订不订得到不好说,吃什么看老板心情,后面还加了个抱拳的表情。
不用说,陈菘蓝立刻明白这家餐厅吸引黄钰的原因。
两人身上不多的共同点就是都比较恶趣味,图片上文字就好像一个网文大大说不承诺什么时候更新,也不清楚会不会弃坑一样,虽然有点混蛋,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很可爱。
而且陈菘蓝也翻了剩余的相册图片和评价,光从图片来看,无论是食材还是餐厅环境,都称得上一个美字,当得起期待二字。
不过,私房菜馆通常要提前一到三天预订,原本陈菘蓝并不抱希望能够订到位置,但没想到她运气爆棚,竟然一次就订成功了。
而成功的那一刹那,陈菘蓝还觉得有些幻灭,觉得这盛世如她所愿,连私房菜都卷上了······
可黄钰的运气却不如陈菘蓝的好,临下班前,她接到通知,需要等甲方的一份资料,这一耽搁就是将近半小时,好在黄钰是开车上班,两人不用为高峰期的交通工具发愁。
而正是这一耽误,让两人在停车场的负一楼还遇到了同样许久不见的谭书瑞同志。
两人上次见面毕竟还是在晚风的那次,陈菘蓝对那晚的记忆可以说是记忆犹新,她见到苏逸程时的震惊,谭书瑞半推半就的玩笑话,还有苏逸程得体且疏离的礼貌,和取车路上那刺目的眼神。
陈菘蓝努力略过心头的波动,从容地同谭书瑞打招呼:“嗨。”
谭书瑞同样地回了一声“嗨”。
黄钰在驾驶座上热车,所以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算是招呼。
“和黄钰有约?”谭书瑞看着站在车外的陈菘蓝问。
好在,谭书瑞没将上次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得知这一点后,陈菘蓝才免去了心里的尴尬。
她点了点头,礼貌地说:“跟我们一起去?今晚我请客。”
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四周都是微弱的光。
谭书瑞微顿,很快笑着说:“晚上有事,下次再约。”
谭书瑞的个子很高,片刻的功夫便将手里的银质打火机玩出了花样,但不知怎么回事,陈菘蓝觉得此时的他少了点平时玩世不恭的劲儿,不过她无心研究这些。
“好”。陈菘蓝回。
片刻后,黄钰偏头探出车窗说:“上车。”
谭书瑞抬手,示意黄钰等一下,眼睛随即转向陈菘蓝的方向说:“你们等我一下。”然后不等女士们回答便快步朝自已的车位走去。
陈菘蓝和黄钰对视了一眼,俱是一脸问号,但也只有静静等待谭书瑞的回归。
时间前后大概不过两三分钟的样子,谭书瑞便回来了。
他提着两盒精品花胶给陈菘蓝和黄钰一人递了一盒,“客户送的,借花献佛,不要嫌弃。”
黄钰眉开眼笑地拿人开涮,“唉,我说谭帅,谭总~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这么懂事。”
谭书瑞当然不可能第一次送东西,黄钰不过是夸张而已。
不过,谭书瑞反应也快,不遑多让地打趣着:“这位女士,你懂不懂什么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陈菘蓝笑着看两位搭档日常耍宝。
或许是因为饿了,黄钰也很快“懂事”,收下了东西,识相地说:“唉,这东西不错哦,有心啦~”
陈菘蓝原本不打算收,见黄钰不客气地的收下了,她也不好推辞,于是规规矩矩说了声:“谢谢。”
谭书瑞抬手制止,说:“二位美女可别折煞我,这都是小的应该孝敬的。”
“唉,看吧,孩子大了,是懂事了。”黄钰继续开着玩笑。
陈菘蓝极力克制才没让自已笑出来。
谭书瑞无奈地摇头笑笑,“······黄助,您的‘嘴软’能不能再持续会儿?”
黄钰笑着回:“嗯,这次的用完了,下次再有这等好事想着你钰姐和你蓝姐,咱再考虑多持续会儿哈。”
谭书瑞也不计较,俏皮地敬了个礼,“好说好说。”
“客气客气。”黄钰回,连“谢谢”都省了。
陈菘蓝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俩算是把假客套玩儿明白了。”
话落,三人俱是一笑。
收完了东西,三人也很快说了再见,这个小插曲到此结束。
陈菘蓝将两个礼盒并排放在后座后,黄钰娴熟地将车子驶出地库。
此时,外面的天色微暗,连淡橘色的晚霞似乎都笼罩了一层面纱。
棠落开在府河北边一处僻静的小区里,离百扬大厦不算远,开车过去大概就二十来分钟。
黄钰走的是河边的近道,相比钢筋水泥铸就的繁华,这一路则要贴近自然许多。
西川是一座以休闲轻松闻名的城市,就好比令人现在行进的途中,两千年多历史的古代遗迹——顺安廊桥,无数的霓虹点缀,璀璨夺目,不乏现代的摩登,也不失历史的厚重,吸引无数游客驻足欣赏、拍摄,岸边,细柳给这个世界增添了一抹翠色,随风飘荡,轻盈随性,河里,掠过水面的白鹭,自在洒脱,河边两岸的各式店铺,餐厅、酒馆、超市······琳琅满目,还有穿梭其中的人群,烟火人间大抵是这个样子。
而这样的夜,刚刚开始,便让人惬意到松软了骨头。
或许是被漂亮的烟火人间所感染,黄钰在完成超车之后突然说:“谭书瑞人挺好的。”
陈菘蓝微顿,没想到黄钰也开始做拉郎配这种事,为了不被扔下车,陈菘蓝假装欣赏风景当听不见。
黄钰却不依:“问你呢,你怎么看。”
“人很好,你快上。”陈菘蓝懒散地开口。
黄钰:“若不是认识你这么多年,知道你的德性,不然非得把你当成绿茶不可。”
“为什么?”陈菘蓝问。
黄钰白了一眼,“你看看,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把自已当成小白。”见陈菘蓝没回答,又继续道:“所里谁不知道他对你有意思,连我姑父都说等你们的喜酒等了好多年。”
“······我俩啥也没有。”陈菘蓝眼神清白,说的也是义正辞严。
黄钰明显不信“你这话可能就你自已信。”她像是想起什么事,随即问:“唉,我说,你不会不知道苏氏的项目是他为你极力争取的吧?”
陈菘蓝一顿。
之前,黄钰知晓她推了苏氏的项目之后便一直骂她缺心眼儿,她还以为是黄钰帮自已争取的,或者是苏逸程故意为之,没想到······
原来如此。
陈菘蓝诚实地摇头。
不过,有些事就算她心生感激,也只能当做不知。
“真是烦透了你们这些没长嘴的男男女女。”黄钰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说。
或许是不忍心良缘错过,片刻后,黄钰又忍不住说:“唉,话都说到这了,那我就再多句嘴。”
“说实在的,谭书瑞人很不错,长得好,家世也不错,看着玩世不恭,其实为人可靠,你俩若是在一起也算是知根知底,今天是我多嘴,无意跟你挑明了这事,回头怎么办是你的事,但是你现在心里要有数,若是觉得可行就赶紧冲,知道没?”
黄钰的话说得中肯,只是不知何故,陈菘蓝从其中听出了犹豫和顾忌的成分,但看起来也不是喜欢谭书瑞的样子,所以,陈菘蓝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是什么都对她来说没差别,因为结果都是一样,她,爱不了别人。
于是,她看着窗外,坚定地说:“我俩没可能。”
见陈菘蓝想也不想地拒绝,黄钰顿了顿,只好说:“你自已考虑清楚就行。”
而为了永绝“后患”,陈菘蓝头一次在除好友以外的人面前说起自已的心声。
“黄钰。”陈菘蓝唤住密友,然后刻意停顿了下来。
“嗯?”黄钰本能应道。
其实,陈菘蓝是犹豫的,她知道尽管接下来的话,自已会平淡的说出来,但其中的内容,她是难以启齿的,她习惯了逃避、隐藏、克制,如今,多年深藏心底的话就要公之于众,她是无措的。
陈菘蓝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黄钰有些不耐烦,“干嘛吞吞吐吐的。”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陈菘蓝诚实以答。
黄钰:“那还不好办,挑重点,长话短说。”
陈菘蓝:“······”
或许是被黄钰的果断鼓舞到,陈菘蓝调整了下坐姿,半晌后,就在黄钰以为陈菘蓝不会说时,陈菘蓝重新开了口。
“我爱着一个人。”
黄钰一愣。
“不是爱过,是一直爱着,所以我爱不了别人。”
“我年少时,曾以为一直爱着另一个人是件十分傻气且荒诞的事情,可没想到在我自已的身上应了验。”
“你知道吗?其实我想过放弃,可是只要一想到对象变成了别人,我的心会一直提醒我,不是他。”
“所以,我和谭书瑞没可能,和别的任何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