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的自然是苏逸程。
他一如既往地知道,如何用最快捷的办法去解决眼前的困境,可是陈菘蓝有些不懂,他明明一副厌烦的模样,却为何任由沈少渊一再无理取闹,如果加上微信,就相当于进入对方私密的生活圈,以后两人还怎么保持距离?
还是说,他就要她时时看着他,提醒她,他现在有多么的······高不可攀?
陈菘蓝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个微信二维码便已在眼前,为了最起码的风度,她不得不顺从下去。
一一加上之后,陈菘蓝的手机上立刻收到了两条微信消息,微信名都是本名,格式也是一样——名字外加电话号码。
明明是很正常的打招呼的模式,仔细一看,却发现了不对劲。
沈少渊:沈少渊,139XXXX7596。
苏逸程:苏逸程,139XXXX7599。
两人尾号只差一位。
沈少渊在一旁得意洋洋地说:“陈美女,是不是发现了亮点?”
陈菘蓝一顿,“哈哈,是啊···挺亮啊······”
实际上,陈菘蓝的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开始为接下来的社死做心理准备了。
夏微雨凑到陈菘蓝身边,问怎么回事。
陈菘蓝亮了亮两条微信消息。
夏微雨嘴角抽了抽。
另一边,沈少渊还沉醉在一片欢喜之中,骄傲地对众人说:“嘿嘿,这是我们高中时一起选的兄弟号。”
“······”在场两位女子均是一默。
这如胶似漆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哈哈,你们兄弟感情真好。”陈菘蓝打着哈哈回道。
听到猪队友的发言,苏逸程瞬间满脸黑线。
这特么是相亲,还是展示社会主义兄弟情?!
苏逸程看了陈菘蓝一眼,发现对方和夏微雨挤眉弄眼的“交流”地正起劲,他的脸瞬间变得更黑。
“沈少渊!”苏逸程沉声道,“你是不是欠收拾?”
话落,只见对面两位女子的脸更加精彩纷呈。
苏逸程脸一沉,咬着牙对沈少渊说:“你不是有别的号码?换个手机号。”
沈少渊一脸无辜,“别的号码是工作号码,这是私人号码来的。”
私人号码······你跟她用得着私人号码联系吗?牙快咬碎了的某人想。
“那就换工作号码。”苏逸程冷声道。
沈少渊终于get到其中一点,赶紧拍着胸脯说:“二位,本人在此声明,我、程程都是直男!笔直笔直的!”一想到今晚的目的,他又向陈菘蓝强调道:“我们真的直,微雨是我女神多年,不信你问她!”
夏微雨放下筷子,单手撑住下巴,美目流转,十分漂亮。
片刻后,她缓缓笑道:“沈少,当有一天,需要别人证明自已直不直的时候,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沈少渊:“我靠!”
苏逸程满脸黑线,“换、号、码。”他一字一顿地说。
沈少渊赶紧闭嘴,连忙重新发了新的号码给陈菘蓝。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
“陈美女,你的号码也发给我们一下呗。”沈少渊说。
陈菘蓝不禁想要抚额。
她抬头看了其他三人。
夏微雨,一脸的幸灾乐祸。
沈少渊,一脸期待。
至于苏某人,眼睛微眯,把她当成猎物一般。
陈菘蓝闭了闭眼,最后破罐子破摔,打开微信敲了起来。
新手机和旧手机的系统不一样,她用得磕磕绊绊,好半天才打完字——陈菘蓝,139XXXX7598。
“太巧了程程,陈美女和我们的手机号也只差一位。”沈少渊拍着桌子惊呼。
“······”
三人又是一默。
陈菘蓝忍不住飞快地看了苏逸程一眼,见他正好眼神灼灼地看过来,耳根一红,飞快地又将脸转到一边。
苏逸程勾了勾唇。
他当然知道,因为这是他当年花了“大价钱”专门买来做情侣号的,也是他送给她的四级礼物。
虽然这串号码早在几个月前就在她的履历上看到过,可苏逸程知道,那时远不及此刻的心境。
那时的他在想什么呢?
因为一串熟悉的号码,让他看到希望,让他惊觉,彼此之间并非一无所有,起码···她没有丢弃与他有关的所有。
如果那时,这串号码他微弱的,无言的希望,而此刻,他突然心潮澎湃。
纵使她再不甘愿,却不得不与他有所纠缠。
至于,是爱,是恨,都不重要。
从他今天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一直在克制自已惊艳的目光。
巴掌大的小脸褪去了婴儿肥的稚嫩,如白玉般清透无瑕,旗袍下包裹的曲线起伏连绵,一呼一吸之间,隐隐泛着让人觊觎的珠光,让人忍不住想要染指。
他不禁想,如果今天是别人,她是不是就被别人偷跑了?
念及此,他的心不由地一紧。
哪怕他忍住不说话,哪怕他忍住不看她,可他骗不了自已——患得患失的苏逸程又回来了。
此刻的他就像拼命想要赎回失去宝物的赌徒一般,他叮嘱自已,他要蛰伏,要等待一击即中的胜利。
终于,他们有了再次的交集。
此时,歌曲《心动》中的歌词无比符合他此刻的心境:
有多久没见你/以为你在哪里/原来就住在我心底/陪伴着我的呼吸
于是,他掀了掀眼皮,眼睛却盯着某处,声音微微嘶哑道:“哦,真巧。”
纠缠吧。
一起堕入无望的黑梦。
一起品尝梦醒即碎的苦涩。
——
“哦,真巧。”
短短的三个字,像是总结了眼前的闹剧,也总结了过去长长的十年。
苏逸程冷漠的话和语气让夏微雨气到爆炸,一边在心里骂着天下的狗男人,一面明目张胆的和陈菘蓝发起微信来。
夏微雨:还ok吗?若实在不想继续,咱们就撤。
陈菘蓝哑然一笑,动手回到:没关系,就一顿饭而已,你不是要还沈少渊的人情?
在来的路上,夏微雨跟她说过沈少渊前段时间帮了她一个小忙,今晚是来还人情的。
夏微雨眉一挑,霸气回到:人情可以换时间再还。
陈菘蓝:真的不用迁就我,若是你需要我退场,成全你和沈少爷,我立马撤。
夏微雨:······你脑洞真大,他不是我的菜。
陈菘蓝吁了口气,装作不在乎地敲着:好吧,那就该干嘛干嘛,我随时配合。
······行吧,有不舒服随时跟我说,男人而已,今晚是我失策,是我没问清楚,沈少渊说他哥们儿家世清白,年轻有为,专情稳重,我一想这不就是男版的你吗,所以就拖你来,让你俩见见,就算成不了情侣,你这么宅,出来交个朋友也是好的,没想到他说的是你前男人······真是······造化弄人!放心,赶明儿,姐们儿给你再找个好的!——夏微雨飞快地敲着。
陈菘蓝知道夏微雨是在向她解释,可着实被“前男人”三个字雷了一下,不过,夏微雨言辞一向简单粗暴,已经见怪不怪,于是回复:真的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人估计早把我丢到九霄云外,我现在就是路人甲,要是再扭捏就矫情了。
夏微雨:既然你没事,那我和沈少渊先撤了?
这是什么样的神反转!
陈菘蓝:!!!
陈菘蓝不甘心,又敲来:走了就恩断义绝!
夏微雨发来一个“叫你嘴硬”的动图。
陈菘蓝一默,老实了:·····我错了。
夏微雨:出息!
——
那边,两个好姐妹聊得热火朝天,这厢,“兄弟团”沈少渊的内心活动也没有闲着。
这些年,他没少为苏逸程张罗女友,最开始苏逸程严词拒绝,又过了两年,苏逸程的态度渐渐松动,沈少渊再度当上了“女友供应商”,苏逸程在情场中从来都是骄矜的,无论他给他找多么优秀多么漂亮的女孩,他都是淡淡的,不主动也不推拒,被他笑话过好几次“渣男”,苏逸程耸耸肩,从不为自已辩解。
今晚,他好像看到了不同,比如,洁癖的苏逸程头一次在跟女孩握手以后没有用纸巾擦拭每一根手指,又比如,他助攻他要联系方式时的以退为进······
原来,程程喜欢这一款!沈少渊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想法。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梦。
为了好兄弟顺利脱单,沈少渊拼了老命,几度示意要夏微雨一同离开,毕竟白天已经“串通”好了,结果,这姐愣是不接受信号,让他的满腔热血付之东流,只能饮恨放弃,在心里对好兄弟说“自求多福。”
其实,若是不论这顿饭的性质,也不论往日纠葛的话,其实这样的饭局很有意思。
夏微雨和沈少渊是资深玩家自不必说,苏逸程常年奔走于海内外,虽冷冷的不大开口,偶尔被沈少渊起哄缠得没办法,也会略道一二,三人均是见多识广之辈,对玩乐颇有心德,陈菘蓝听着分外有趣,气氛缓和不少。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饭局过半,夏微雨接到电话说是家里出了点事。
陈菘蓝猜测是微雨的母亲又发了病,附在微雨耳边求证,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夏微雨的母亲自她父亲走后,便一直情绪不稳定,严重的时候,骂人是轻的,伤人伤已才可怕,所以,陈菘蓝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而苏逸程和沈少渊,就算不知晓其中隐情,但看到夏微雨难看的脸色,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于是,三人一起送了夏微雨离开。
陈菘蓝原想跟着夏微雨一起离开,但又觉得自已跟着微雨,还要连累微雨分心照顾自已,而且她认为,既然微雨这个主人家都走了,这局肯定就散了,散场也不要紧,这里的店长知道她是微雨的朋友,她到时候可以让他找人送她,或者是到时候打网约车也行,于是权衡一番之后,陈菘蓝暂时留了下来。
夏微雨犹豫了一瞬,没跟陈菘蓝客气,她低声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已,然后让三人留步,转而疾步离开。
而接下来的事情让陈菘蓝知道,什么叫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陈菘蓝原以为饭局很快解散,毕竟,不说别的,就说一晚上都冷着一张脸的苏某人肯定也会要求速速离去,谁知,沈少爷贼心不死,上辈子可能是饿死鬼的他说他!没!吃!饱!
呃······于是,三人又不得不坐回席上。
继续吃就继续吃吧,沈少爷这厮却不讲武德,屁股还没坐热,就推说不放心女神,说要追上去送女神回到家才放心。
陈菘蓝满脸黑线,早干嘛去了!
陈菘蓝心想,好吧,这下她也可以名正言顺找借口提解散了,结果,沈少爷临走前说,苏某人没吃两口,让他们好好继续。
站在包厢外还不忘叮嘱陈菘蓝“好好照顾”苏某人,说他有胃病,饿不得。
那语气活像是护崽的老母鸡。
于是,两人就这样意外地留了下来。
山里的夜是空寂的,清凉的,因为凡尘的点点烟火变得不再孤寂。
当屋子里只剩下陈菘蓝和苏逸程,远处隐隐约约的欢声笑语好像变成了独特的微弱的背景音乐,明明呼吸毫无声息,却犹如一把鼓槌敲得陈菘蓝的心,咚······咚······咚······,一顿一顿的,震耳欲聋。
因为深知苏逸程从不拖泥带水,即便两人之间有不少故交,若可有心避开,余生不再相见并非不可实现,所以陈菘蓝从料到过会有重逢。
如今,时隔6年的重逢,两次见面都打得陈菘蓝措手不及,而现在的局面,她不得不有所表示,于是,她再次戴上微笑的面具,温柔而不失礼貌地说:“苏董,今日招呼不周,让您见笑了,来,我以茶代酒郑重向您致歉,改天让微雨一定做好安排,希望您能拨冗赏光。”
陈菘蓝世故的一面,苏逸程昨晚已经领教,不过他没有端起茶杯回敬。
苏逸程不带什么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从烟盒抽出一支烟,没诚意地问:“介意吗?”
面对尴尬的情况,陈菘蓝早已不似小姑娘般尴尬失措,她从容地放下茶杯,恭敬地说:“您请。”
山间的风吹得火苗飘忽不定,男人一手挡风,偏着头熟练地点烟,淡淡的烟草味慢慢蔓延开来,像是一部默片,养眼极了。
苏逸程以一种极为慵懒的神态吐出烟圈,动作优雅斯文。
他喉咙里先是闷出一声轻笑,随后的声音里也带着薄薄地笑意,“陈小姐一口一个夏小姐,却全然不提自已,是觉得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吗?”
陈菘蓝一口老血闷在心头,这无赖至极的斯文流氓!她那么隐晦了,还要大喇喇地把她牵扯进来,可偏偏发作不得,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总如果有需要,在下乐意效劳。”
苏逸程勾了勾唇,仿佛三月的暖阳,可笑意却不达眼底,“嗯,陈小姐的演技不错,挺下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