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丰营的工作已步入正轨,弘宇和吴华也从焦头烂额中解脱了出来。
这天晚饭后,两人相约到营门外的草地上散步。
早春的傍晚,宛如一幅刚刚展开的绚丽画卷。天边那一抹残阳如醉酒般涨红了脸,将周围的云彩渲染得如梦幻般绮丽。
远处的山峦,也被这傍晚的余晖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显得格外神秘而庄重。田野间,泥土散发出清新的芬芳,那是生命复苏的气息。
归巢的鸟儿发出清脆悦耳的欢叫。微风轻拂,带着早春特有的清新与微寒。
两人漫步在这美丽的傍晚,感受着早春的气息,脸上洋溢着轻松与惬意,心中充满了对新一年的憧憬与希望。
这时,吴华拉着弘宇坐在草坪上,用疑惑而渴望的眼神望着他,想说又怕触碰到了他那最深的痛处,因而显得小心翼翼而又犹豫不决。
弘宇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是想问苏泊湖战场的事吧。”其实,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还有从肖平那里的了解,他早已经把吴华当作了一个战壕里的兄弟。
吴华轻轻地点了点头,“给我讲讲苏泊湖战斗的经过吧。”
因为吴华做事沉稳,顾全大局,品性忠勇,是肖将军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部下。所以,那次北燕入侵的阻击战,肖将军便没让他参加,而是让他留守大本营。
苏泊湖战斗,那是谁都不愿也不敢去触碰的伤疤,它不仅是大丰营,也是整个大安国人民心中永远的痛。
那一战,大安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它使十万大安战士只能魂归故里,却身埋他乡。它也是大安十万个家庭妻离子散,再无团圆的希望。
弘宇望着残阳如血的天边,眼前又浮现出了悲壮的苏泊湖战场。
“当时,朝廷突然接到战报,北方燕国违约来犯。皇上急忙召集文武百官上朝议事。肖峰将军老当益壮,当场请战,愿率大丰营十万大军奔赴边疆迎战。在丰王爷的鼓动下,皇上还逼老将军签下了生死状。
丰王爷他这是在给老将军的死买下双保险啊。他知道这场战争我们必败无疑。就算老将军能回来,也会按军法处死。”
吴华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也不敢问。因为他知道弘宇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多么的波涛汹涌。
弘宇缓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最后兵部决定,由我和纳敏作副将,随老将军奔赴北疆战场。在路上,肖将军就曾向我提出过他的疑惑,燕国两年前被我们打得溃不成军,还被端了老巢,自愿称臣纳贡。就算他们心有不甘,不愿臣服,短短两年时间,也难以恢复元气呀。今又突然来犯,他拿什么来与我大安军队抗衡呢?当时,我也没想明白。
我们日夜兼程,十几天后就与燕国军队在苏泊湖附近相遇。苏泊湖是很大的一片水域,因为盐份特别重,湖里基本没有什么生物,只有一种耐咸的水草长得非常茂盛,覆盖着整个水面。水下的烂泥可以淹没人的头顶。
在离苏泊湖不远的东边有一座山,山上长满了茂密的松树,因此当地人叫它松林坡。湖的西面有几座连绵不绝的小丘,小丘和松林坡之间只有一条独路穿过苏泊湖。
通过侦察,我们发现敌人只有五、六万人马,于是决定利用苏泊湖的有利地形,诱敌深入,把敌人消灭在苏泊湖。
为了绝对保密,研究战略布署的只有肖将军、我和纳敏三人。我们最终决定,由我率领四万人马,埋伏在苏泊湖东面不远的松林坡,并在山上准备好了充足的滚石和擂木,敌人只要来到松林坡就休想前进一步,要想逃命就只有往回逃。
肖将军率四万人马埋伏在西边的几座山丘之中,阻断敌人的回逃之路。
纳敏率一万骑兵驻扎在最西的山丘和粮草营之间的一块平地上。肖将军一再叮嘱他,骑兵营是机动部队,要随时派哨兵到阵前打探消息,一旦需要,他们就要立即投入战斗。纳敏当时也信誓旦旦地接受了肖将军的命令。
战斗方案定下来的第二天,部队各就各位之后,预先确定好的小股部队就冲入敌营,与敌人交战后不久,他们假装败逃,想引诱敌人进入我们的包围圈。
没想到的是,敌人只派了小股部队追赶,追到松林坡前就停了下来。后面则派了几千人押运着粮草车缓缓而来。哪知车上全是淋了油的柴草,他们来到松林坡下,迅速围山点火焚烧。
当时还是初春,树枝才刚刚发出嫩芽,地上全是枯枝败叶。很快,熊熊大火就从山脚漫延到了山顶。由于火势太猛,我们不但没法使用准备好的滚石和擂木,大量的擂木反而助长了火势。
我带着战士们奋力地向山下冲去。在下山的过程中,很多战士都葬身火海,少数冲下山的战士也被严重烧伤。并且冲下山后,又被迫与山下以逸待劳的几千敌军恶战,结果全部阵亡。
在下山的过程中,我和张元也被冲散了。冲下山后,我忍着脚被烧伤的疼痛,准备去打探肖将军他们的消息。突然就被几十个敌军围了过来,我奋力突出重围,后面的追兵边追边喊,他们已从我白色的战袍和盔甲认出了我就是大安国的英王爷弘宇。所以,几十个人对我穷追不舍。
后来,我被敌人一箭射中了后背。这时被烧伤的脚再也迈不开步了,我决心与敌人同归于尽,于是站在原地与他们拼杀。最终因寡不敌众,被两支长矛同时刺进了胸膛,后又被一支利剑砍在了我的头上。
他们以为我已死去,便放肆地议论了起来。
其中一人说道:“这一仗打得真痛快,大安军队几乎全军覆没。”
另一人说:“要不是他们的纳敏副将给我们通报他们的战略布署,并建议我们用火攻和布置箭阵的话,恐怕我们就要全部葬身于苏泊湖了。你说是吗?韩将军。”
被称作韩将军的人哈哈大笑,笑过之后,非常神秘地对大家说:“这场战争我们必胜,这是早就板上钉钉的事。
你们知道我们大燕皇帝为什么突然决定出兵攻打大安国吗?
是大安的丰王爷派秘使来联系,让我们替他除掉肖将军和英王爷,消灭对他威胁最大的十万大丰营军队。
并相互写下了盟书,待他登基之后,给我们大燕割地赔款。”
韩将军说完,就一脚把我踢下了山沟。我也完全失去了意识。
当我醒来之时,已在药已谷十多天了。是药王谷采药的师傅在山沟里发现了我,将我背回了药王谷。
醒来之后,我完全失去了记忆。是药王谷谷主欧阳雪莲的精心治疗和耐心的康复训练,我才得以恢复记忆,伤势痊愈。”
弘宇的讲述,始终平缓而轻柔,好像生怕声音大了,会惊扰到冤死的英魂。
这次讲述,也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他瘫坐在地上,空洞的眼神毫无光泽,平静的脸上不见一丝过多的表情。
显得那么孤独,无助、而惹人爱怜。
只有欧阳雪莲的名字,让他感到些许的安慰和温暖。
在弘宇的讲述过程中,吴华始终保持着沉默,任凭泪水冰凉地从脸颊滑落。
此时的吴华,脸上的表情扭曲得让人胆寒,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他的双眼喷射出愤怒而复仇的火焰。
他的十指指甲已深深地陷入到了自已的掌心里,但他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张元轻轻地走到弘宇身边,将一件棕红色披风披到他的身上。
这时候的弘宇,好像才从痛苦的深渊中悠悠醒来。
他朝吴华伸出手去,两人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
尽管没有言语,但两人心意相通,彼此相望着点了点头,果断地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大丰营里走去。
弘宇的心灵已经过无数次痛苦的洗礼,显得比较平静。
吴华却是一夜无眠。
尽管他对苏泊湖的惨败,也曾无数次的质疑,但听到这惊天的阴谋,他还是被彻底的震惊了。
堂堂大安国的皇子,权倾天下的丰王爷,竟然为了一已私欲,残害国之柱石,置十万大安战士的生命于不顾,置大安的江山社稷于不顾。
这是何等的狠毒!何等的丧失人性!
这样的畜牲,简直天理难容!
第二天,吴华照常按时查营,只是对战士们的训练抓得更紧了,要求更高了。
在巡查骑兵营的时候,吴华发现有十几个战士没有参加训练,而是在和骑兵营营长马军高声争吵什么,甚至时不时还有肢体冲突。
经过询问,原来领头的人是纳敏的亲信,也是之前的骑兵营营长。
以前纳敏在时,经常受到特殊照顾,耀武扬威惯了。
现在被马军要求一视同仁地训练,便接受不了,心生怨恨。
他想给马军一个下马威,就纠结了几个乌合之众趁机找茬。
吴华一听见纳敏的名字,顿时怒从心头起,恨从心里生。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忘记了自已大丰营副营长的身份。
他决定拿他们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