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她长得很像。”沈书瑀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忽然说道。
“哦?”安琳略显惊讶,却不意外,“为什么这么说?”她眉眼弯弯,明明是灿烂的笑,给人的感觉却和安然 的不一样。
“其实真正能分辨出来我们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
安琳说的这句话并没有夸张的成分,姐妹俩很早就因为父母的离婚而被分开了,知道她们是两个不同个体的人并不多,而见过姐妹俩的,也傻傻分不清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沈书瑀抬眸,认真地看了她几秒,说:“安然人中旁边有一颗很小的痣。”单看五官,根本看不出来两人的区别,但两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安琳以为他会看得出来她和安然长相上的差异,但他的回答属实令她有些意外了。
她笑了,问:“你想知道她那颗痣怎么来的吗?”安琳神秘兮兮的语气并没有得到沈书瑀的配合,她只得拉了拉嘴角,自顾自地告诉他:“应该是8岁,或者9岁?记不清了。”安琳无奈地摇头。
“那是一个冬天,我妈让我回去一趟。”回想起当年的事,安琳眼角的笑意依旧,只是苦涩了些,“他们都很高兴,安然也很高兴。”
那是钟静茹和安浩宇离婚的第五年,安琳五年里第一次回到爷爷奶奶家,整个安家从上到下都很高兴,听说能够见到自已的妹妹,安然更是高兴。
只是,她没意识到自已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安然兴高采烈地要和她去地里挖地瓜,那是九月份开学前她亲自种下的,留到现在都没挖,就等着安琳来了想挖给她吃。
地瓜都是被老鼠啃了好多,只挖到了两根长得还算完整但不好看的。可安然还是很高兴 一路上叽叽呱呱地跟她分享她是怎么样照顾这些地瓜的,又是怎么样期待它们快快长大的……
安琳对这些田间农事不感兴趣,反而对刚修好的河堤很感兴趣,踩在边上单脚跳。
“琳琳,快下来,很危险!”安然大声制止她的行为。安琳却不以为然,还嗤笑:“才不会,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看到条河就想往里跳,哈哈哈!”
安然小的时候掉到过河里一次,流了二里地才被人捞起来,好在河里水不深,她就只是在水里泡了半天。
这都是听说的,两姐妹都不知道真假,但安琳没少因为这件事嘲笑安然。
安然并没有因为她的嘲笑而感到生气,而是气恼安琳不听劝。
她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有担心,有焦急,还有惶恐。
她摔进过这条河里!
终于,安然一咬牙,朝她冲来。
“很危险,快下来!”只是安然还没来到安琳身边,奇怪的地心引力再次把安然吸引住了。
安琳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 ,安然就已经栽到了河里。
安琳整个人都懵了 ,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去拉她起来。
安然面部朝下摔进河里,完全没有其他的动静。
安琳虽小 但也知道“死”这一个名词,一想到死亡就要离别,再也不能见面,安琳就慌了。
三两下把河里的安然拉起来 她的脸上全是水,下半张脸上流着血,从鼻子一直流到下巴,而她没有一点儿表情。
很恐怖!
“安然!”安琳急哭了,小手要去帮她擦脸上的血,可刚擦完,血又冒了出来,根本擦不完。
“安然你痛不痛?”摔倒的人是安然,哭的却是安琳。
安然始终没有出声回答,只有眼皮子偶尔眨一下。
摘菜的老人看到两个小孩在河边哭泣,认出来了安然,赶紧回去叫大人过来。
来的人是安然的奶奶,她看到安然把自已弄得一身脏,还被邻居看到了 ,人却还在这里坐得跟木桩一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拎着安然的衣领子就把她给提溜回去了。
安琳跟在她们后面,捧着两只地瓜,看着安然被奶奶完全不留力气地把手掌往安然屁股上呼,嘴上还说着难听的话,她默默地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住。
“为什么她爸不去找她?”沈书瑀其实想象不到那个画面。他的成长过程中并没有接受过这种惩罚式教育, 沈栀禾没有处罚过他, 陆明谦也不喜欢动手。他喜欢让他写检讨,最生气的一次,也不过是拿戒尺打了一下他的手心,让他对着墙壁站了半天。
更何况从他的角度来看,掉到河里这件事,安然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并不是她的错。
“他在忙着和我妈谈判。”安琳抬头,自嘲般地笑了。
酒吧各色的灯光下,安琳眼中的泪折射出晶莹的光。沈书瑀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一包手帕纸,放到她手边。
“谢谢。”安琳拿了一张纸,却没擦,她继续说,“我爸想要我的抚养权,我妈也想要我的抚养权。”
沈书瑀听出来了她的话外音,安浩宇和钟静茹明面上是在争安琳的抚养权,背地里却是在推让安然的抚养权。
沈书瑀握住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安琳用手指抹了抹眼睛,耸肩,摆出一副很轻松的姿态,“那个伤口结了痂,疤掉了就留下一颗痣。”
“路走宽了,差点儿忘了正事。”安琳一改之前低迷的状态,眉梢轻挑,伸出右手:“我叫安琳,安然的,同卵双胞胎姐妹。”
沈书瑀目光落在女人纤柔白净的手上,目光转了转。他抬手,轻轻和她交握了一下。
“沈书瑀,安然的,准男朋友。”他故意咬重了后四个字。安琳听完却笑了笑,语气似乎有些幸灾乐祸:“还没追到手?”
沈书瑀不说话,但那阴沉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来猜一猜, ”安琳慢悠悠地晃着酒杯,语气并不着急,“两年前,她应该也甩过你一次吧?”她的眼角已经漾出了笑意。
沈书瑀嘴角抽了抽:“你跟安然关系很好?”
“嗯?”安琳困惑地抬眉,“为什么要问这个?”
“不好她会把这件事也告诉你?”沈书瑀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安琳无辜地耸了耸肩,“她是被抛弃的那个,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能好到哪儿去?”她不答反问。
沈书瑀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哼!”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会甩了你吗?”安琳掌控着这次聊天的绝对主动权,沈书瑀都是被她的话题带着走的。
“还能为什么?”沈书瑀在心中诽谤:小白眼狼,渣女,得到了就不珍惜!
偏偏他还爱她爱得死去活来,非她不可!
“她爸爸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