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瑀端着热水回来的时候，安然已经靠着被子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垂眸看着她。
她闭着眼睛，安静地靠在那里，长发散落在灰色的被套上，几乎要融为一体。呼吸悠长平缓，仿佛在享受一个宁静的时刻。
沈书瑀轻轻把她握在手心的笛子抽出来，手掌能清晰感受到笛身刻痕，他低头看着那玉笛，笛管上刻了“安然”两个字，圆润可爱。
睡着的安然看上去倒是很乖，与平日里总挂着灿烂笑容的开朗不同，乖巧得想让人欺负。
安然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只知道这一觉睡得脖子有些痛。
“嗯？”床上的女孩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明朗的嘤咛，声音软软糯糯的，沈书瑀顿时觉得有一股电流从身上流过，不由自主地就挺直了腰板。缓了好一会儿，他回过头，才发现安然已经坐直了身体，正举着手揉困倦的双眼。
太阳公公似乎也偏爱于她，毫不吝啬地把阳光都照在她的身上。她慵懒地睁开眼，如玉般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美得像一幅画卷。
安然的意识似乎还处于一种混沌状态，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身影，不由自主地就呢喃了一句：“沈书瑀？”
沈书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从后面抱住了，柔软湿润的唇瓣轻轻滑过他的脸颊。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沈书瑀的心跳漏了一拍。
安然搂住他的脖子，嘴上不知道正说着什么，温热的气息就这样扑在他的脸颊，将温度传递给他。
“安然！”沈书瑀指尖有些颤抖地扣住她的手腕，沉声警告。安然似乎是被吓了一哆嗦，瞬间清醒。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红得要滴血的耳朵和半张阴沉的脸。
他的侧脸线条清晰明朗，宛如一幅精雕细琢的画卷。那高挺的鼻梁，更为他的侧脸增添了一丝俊朗的气质，而那紧闭着的嘴唇则流露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安然不松开手，半靠在他的背上，目光随意地落在他放在膝上的试卷上面。
一份理科综合的试题，第29题有这样一问：“什么是生物链？”
沈书瑀回答得极其认真：生物链是一种由生物组成的链子，它可以用来打架。
答案听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沈书瑀是坐在地上的，这就使得半抱住他身体的安然像是被他背着一样。
安然想起之前在读书研讨会上面听到的一个问题，松开手，往旁边一点儿坐，歪头看他：“学长，你看过《西游记》吗？”沈书瑀没说话，低头盯着自已的试卷，实则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你知道为什么太上老君那个炼丹炉那么厉害却没能把孙悟空给炼化吗？”《西游记》那么经典，就算没看过原著，那少儿读物或电视剧总看过吧，安然也就默认了沈书瑀看过。
受沈栀禾的影响，沈书瑀在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把一本完整的《西游记》给读完了，但那样爱玩的年纪，最是沉不下心来去认真思考一个问题的时候。关于安然的问题，用世人的说法来回答就是孙悟空作为主角团的一员，于情于理都不该那么早就死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
可安然给出的答案不是世俗的观点。
“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是烧煤的，煤的最高温度只能达到1200℃，而孙悟空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二氧化硅的熔点是1600℃。你说，1200℃能把1600℃给炼化吗？”
沈书瑀莫名其妙就听懂了，只是……安然看到他错愕又好奇的模样，一骨碌下床跟他并肩坐在地上。
“孙悟空没有被烧化，而是炼成了火眼金睛？”沈书瑀记得孙悟空的确是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出来后才获得火眼金睛这个本领的。
“二氧化硅在1200℃的时候不能被熔化，但此时会发生玻璃化。你知道玻璃反光会变成什么吗?”
“镜子？”沈书瑀不是很确定地说。“对了！”安然语气欣喜，眼里很自然地流露出对他的肯定。这对沈书瑀来说是一种莫大的鼓舞，于是他学着班上其他同学求问的语气，问：“最后炼丹炉爆炸了，这是为什么？”
“因为炼丹炉里面还有碳酸钙啊！碳酸钙在高温下分解成氧化钙和二氧化碳，大量的二氧化碳在炉内挤压，压强过大，炼丹炉就会发生爆炸啊！”安然甚至都不需要时间去思考，很自然地就运用化学知识把现象解释得透彻。
安然还不知道，她在沈书瑀心里已经被偷偷打上了学霸的标签。
“你知道孙悟空为什么会飞不出如来佛祖的掌心吗？”沈书瑀对这个设定不是很理解，小时候只认为是如来佛祖比孙悟空更厉害。现在，他想听到一个不一样的解释。
这个问题安然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她仰头看了一下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传说天有33重，那天宫应该就是26到30重之间。如果大气层是1000千米的话，那天宫距离地面应该是800千米，而地球的半径是6370千米，那么从天宫绕地球一周就是45000千米，孙悟空一个筋斗云的距离刚好也是45000千米。那么，问题来了？”沈书瑀看着安然的眉头从微微皱着渐渐舒缓，她粲然一笑。
“地球是圆的。孙悟空从天宫出发，绕地球飞一圈又回到了原点，当然飞不出如来佛祖的掌心啦！”
她脸上挂着张扬自信的笑容，和平时看见他时露出的笑容是不一样的。
沈书瑀知道，这是她擅长的领域。
他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沈书瑀，你知道，如果孙悟空和迪迦打架的话，他们谁会赢吗？”
在那个温柔的黄昏里，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女孩坐在他身边，眼眸中闪烁着特别的光，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孙悟空？”沈书瑀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阵突兀的推门声。
“书瑀，”一束强烈的光线从门外射入，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两人震惊的脸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