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川市这两天急剧降温，终于在今天达到了最低温。午后的太阳还是很烈，照在人身上却不暖和。沈书瑀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外面规规矩矩地套着校服外套，其实有些冷，不过他不在乎。
沈书瑀抱着本子屈膝坐在观众台上，嘴上还咬着一支黑色签字笔。
不知道是哪个班在上体育课，整齐的方块队突然一哄而散，又迅速排成一条长龙，一个小女生站了出来。
穿得圆鼓鼓的，像大肚子的不倒翁。
她四处张望了一番，最后一蹦一蹦跳过来。
竟然是她！
沈书瑀惊讶地目光追随着她。
“学长，你怎么也在这儿啊？”安然脸上挂着笑，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挨着他的手臂。沈书瑀坐的位置不高，但风还是挺大的，把她的头发吹得有些乱。沈书瑀看到了她厚厚的刘海之下额角的医药贴。
“咦，你在写检讨吗？”早上在男生卫生间打架的事，陆明谦来得很及时，处理得也很到位，沈书瑀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知道这件事，但很显然，安然是不知道的。
听到安然的话，沈书瑀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热，低头快速地把本子合上，才刚把咬在嘴里的笔拿下来，又听到了她惊喜的声音，“原来你叫沈书瑀啊？”
原木色的本子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了“沈书瑀”三个大字。
以前沈栀禾教过他们书法，沈书瑀喜欢那一股墨香，学得很认真，只是学得时间不长，练出来的字也算不上十分出众，但看得出来写得是什么。
沈书瑀又手忙脚乱地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声音极其不自然地应了一声。
“好好听的名字！”安然双手抵着下巴，微微侧头看她，眼里很自然地流露出喜悦。她的眼睛美得像一幅画，蕴含着层次分明的色彩和光影。那眼神如同深邃的湖水，既神秘又明亮，仿佛可以透过它看遍这世间的一切。她的瞳孔微微闪烁，犹如夜空中璀璨的明星，令人着迷。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赞美他的名字，这种感觉很神奇。
“书意味着文化，瑀是古代的一种似玉的美石。”安然给他解释，又说，“你爸妈一定很希望你做一个有文化底蕴又有坚强意志力的人吧？“她眼里流露出欣喜和期待，沈书瑀不自知地就收敛了身上的戾气。
“你叫什么？”沈书瑀问她。安然大大方方地报了自已的名字，还十分自恋地问他：“怎么样，我的名字是不是也很好听？”沈书瑀点头，看到她脸上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沈书瑀看着她额角的医药贴，出声问：“你的头，是受伤了吗？”
安然的反应很奇怪，她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摸了一下自已的额头，摸到那一块肿起，她似乎还松了一口气，才开口和他说话，语气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模样。
“小伤，前几天不小心磕到了。”她似乎不是很在乎，沈书瑀却在意：“从楼梯上摔下去吗？”
“你怎么知道？”日光洒在安然的脸庞上，将她的神情印得尤为清晰。她原本盛满笑意的眼眸此刻瞪得滚圆，仿佛两颗突然弹出的黑曜石，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瞳孔深处，那抹惊讶如同水面泛起的涟漪，一层层向外扩散，渐渐吞噬了原本的笑意。
沈书瑀注意到她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僵硬，像是被时间定格在了那个瞬间。手指紧紧揪着衣角，用力到指节发白，仿佛是在借助衣物来获取一些微弱的安慰。
“你、你、你看到了？”
沈书瑀平静地摇头，轻声：“我猜的。”
听到他的话，安然释然地松了一口气，抚平自已起伏的胸口。“就是走路不看路磕到了额头而已。”安然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模样，“对了，学长，我前几天回家了，给你带了礼物哦！”她眼眉弯弯，“本来是想周末的时候给你的，礼物现在没带在身上，明天我再拿给你可以吗？”
“就当是给你这次考试的奖励了，学长不可以拒绝哦！”
他点了点头，装作不在意地问：“听说你考了全校第五？”
“呃？”安然先是愣了一下，笑着说：“对啊，我是不是超厉害的？”沈书瑀看到她眼里闪烁着的璀璨的光芒，像是繁星闪烁的夜空，透露着无比的喜悦。瞳孔中倒映着一片欢乐的海洋，那份快乐仿佛要从她的眼中溢出来，感染周围的每一个人。
沈书瑀点头，“很厉害。”
“安然！”他们班的跑圈结束了，一名女生站在观众台下朝安然挥手叫她，安然跟沈书瑀说了一声有人找便下去了。
他盯着她下去的背影，注意到一个现象：她走得很缓慢，还有些艰难。
两个女生汇聚，女生拉着安然的手走开，步伐有些急。
“安然，你怎么跟他在一起啊？”徐昱初搀着安然的胳膊，语气有些担忧，“你没听说今天大课间的事吗？”
“什么事？”安然不是很喜欢徐昱初提到沈书瑀时的语气，但她也没在徐昱初面前表现出来，只是有些疑惑地问。徐昱初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你才刚回到学校。”
徐昱初把安然拉到一处地方，回头偷偷看一眼观众台上的沈书瑀，确保他不会听到她们的聊天内容后才小声告诉安然：“校霸今天又和别人打架，把别人脑袋上都撞出一个洞来！”
安然脑子被怔得空白了一瞬，才有些不确定地问她：“真的吗？”
“千真万确，救护车都来了！”徐昱初万分确定，“就在三楼，东边的男厕里。他们说那地板上全是……诶，安然。”
察觉到她的异样，徐昱初疑惑地看向她，刚想问问她是不是走太快扯到了膝盖上的伤口了，安然就已经推开她的手，语调平缓而平静地说：“你先教室吧，我刚落了东西在那边，我回去找找。”说完她不等徐昱初的回答就转身走了。
朝着沈书瑀的方向。
“什么东西一定要现在去找啊？”徐昱初想阻止她，但看到那边的沈书瑀时又没有了勇气。安然头也不回地回答：“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沈书瑀看着本子上“检讨书”三个字，迟迟下不去笔写一个字。忽然有一片阴影落下，他没什么表情地抬起头。
安然站在他面前，脸色有些白。她上半身穿得很臃肿，下半身却穿得很单薄。沈书瑀担心她下一秒会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倒。
“沈书瑀，”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沈书瑀却迟迟没有应答。他抬着头，平静地看着她。
“打架了吗？”沈书瑀看着她。日光在她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眼眶红红，眼中蓄满了悲伤的泪水。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道忧郁的阴影。眉头也紧锁着，似乎在努力控制着即将决堤的泪水，
沈书瑀点头。
打架了。
安然嘴角紧抿。她抬起手，冰凉柔软的小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沈书瑀不动，只是微微仰着头看着她。
他的眼里不再只有冷漠，流露出一丝柔情。
“痛吗？”尽管她尽力保持镇定，但那颤抖的声线还是透露出她内心的脆弱。
沈书瑀以前打过更狠的架，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时候也没觉得痛，可这一次，他只是被打到脸肿了一些，破了点皮，他的心像是被针口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痛觉在伤口处散开来。
沈书瑀不回答，任由她的指尖划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最后落在他的眼角处。
安然眼角溢出一颗泪，她说：“以后，不要再打架了好不好？”
“好。”沈书瑀的声音有些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