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位崇祯皇帝亲自提拔的亲信大臣,有的坐镇中枢要职,如温体仁;有的则掌控军机处要务,像杨嗣昌;还有四位巡抚分别镇守在西北地区和四川湖广交界的要害地区,这些人可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就在此时,孙传庭胸膛中的怒火如熊熊烈焰般再次升腾而起。
想当初,自天启七年岁末崇祯皇帝登基即位伊始,这位年轻而有抱负的君主便以雷霆之势,将已然被贬谪为民的孙传庭重新擢升启用。此等知遇之恩、用人之胆魄,让孙传庭感激涕零。
孙传庭此人,性格刚正不阿,向来不屑于曲意逢迎、阿谀谄媚之事。
然而,在其内心深处,早已坚定不移地认定崇祯皇帝乃是他此生甘愿舍生忘死、忠心效命之人。对他而言,崇祯皇帝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更是那个能够令他心甘情愿为之抛头颅、洒热血,践行“士为知已者死”誓言的英明圣君。
在孙传庭的价值观念之中,所谓“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固然重要,但相较于对崇祯皇帝的忠诚,则需退居次位。
因为这份忠诚并非源自权势或利益的驱使,而是发自肺腑、深入骨髓的真情实感。
近两年来,孙传庭与崇祯皇帝之间,除却朝廷正式颁布的诏书之外,更有着私下传递的书信交流。那些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关切之情、信任之意,使得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愈发深厚,绝非寻常君臣关系所能比拟。
如今,西北军权中四镇兵马的半数兵力,连同孙传庭亲手组建的秦兵鲁密铳手,皆全权交由他来统领指挥。
说句不中听的话,孙传庭在那广袤无垠的陕西大地之上,从广义上的陕西都行司来说,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就连堂堂的秦王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对他唯命是从。
虽然秦王朱谊漶在王府里,蹦跶个不停!甚至敢暗地里资助几股流寇。
可他不敢不听孙传庭的号令,再说秦王一家已经乖乖进京了。于他孙传庭来说,秦王一去,他更是能在陕西放手大干,如闯王高迎祥、王嘉胤、王左桂、王自用、不沾泥张存孟,闯塌天刘国能之流,他视之如草芥。
孙传庭两年时间大力推行屯田政策,坚决地抑制并沉重打击那些藩王以及豪强地主们的嚣张气焰。
在这三秦之地,竟无一人胆敢对孙传庭不敬,更别提肆意张狂地乱吼乱叫如犬吠了。
然而,当孙传庭踏入京城之后,尽管时间仅仅过去了短短两个月,但他却深深地感受到了那种处处受到牵制和阻碍的无奈。这里全然没有他在陕西时那般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首先,便是与其他三位原本应该协助他工作、为他打下手充当辅助角色的巡抚碰了面。
虽说崇祯皇帝并未明确言明,但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多年为官的经验,孙传庭还是能够从各种蛛丝马迹当中准确地推断出:在这四位拥有开府建牙权力,并各自设立幕府的大巡抚之中,唯有他孙传庭才是居于主导地位的核心人物,而像洪承畴、卢象升等其他人,则只能算作是辅佐他的配角罢了。
就这样,孙传庭一行人来到了京城。从踏入这片首善繁华之地开始,孙传庭便在与其他三人相处之时,有意无意间流露出一种唯我独尊、目空一切的姿态。仿佛在他眼中,皇帝自然是至高无上的老大,而他则紧随其后,堪称老二,至于剩下那三位,只能乖乖地排在第三位。
在这个由四人组成的“西北帮”中,孙传庭自认为理所当然应成为众人的代言人。然而,事实却并非如他所愿。洪承畴等另外三人可不这样想,他们又怎会甘心充当陪衬的绿叶呢?更何况,崇祯皇帝同样对他们寄予厚望,极为器重。你孙传庭不过是其中一员罢了,有什么资格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发号施令?
面对孙传庭的自以为是,洪承畴等人迅速达成共识,步伐一致地选择疏远他。如此一来,孙传庭在京城官场中的人缘变得极差。不仅如此,他那急躁冲动且争强好胜的性格,更是让他处处碰壁,难以得到他人的喜爱和接纳。
说来也是奇怪,就连孙传庭本人都未曾察觉到,他现在的状态很像后世被宠坏的骄兵悍将。
崇祯皇帝实际上对他相当倚重。在他负责处理陕西地区的军务和政务时,即便偶尔出现与崇祯新政相悖之处,崇祯皇帝也从未横加阻拦或加以掣肘。
这份信任和宽容,或许正是孙传庭得以施展拳脚的重要原因之一。
孙传庭将这份难能可贵的知遇之恩深埋于心,一直以来都是感恩戴德、没齿难忘。自从到任陕西后,他便不遗余力地推行军屯政策,以增强当地的军事力量和经济实力。在此过程中,他毫不畏惧那些位高权重之人,坚决果断地向豪强地主、宗室亲王以及卫所军官等展开猛烈打击。
可以说,整个陕西地区但凡有点权势地位的高层人物,几乎被他通通得罪了个遍。以至于当时众人皆言:只要孙传庭一日还坐在陕西巡抚这个位置上,或许尚能保得自身周全;可若是有朝一日他被革职罢官,那定然无法活着踏出西安城半步!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孙传庭本人都未曾察觉到——又或许即便有所察觉也无能为力——他已然变得沽恩恃宠,渐渐失去了与同僚和谐共处的能力。此时此刻的孙传庭,不管情愿与否,都已成为朝堂之上孤立无援的一介孤臣。
孙传庭深知,若要长久地稳坐于陕西地方上这天字号宠臣重臣的宝座,并得以施展自已生平的远大志向,就务必要确保那位远在京城的崇祯皇帝春秋安康、国运昌盛,且行事不能有丝毫越界之举。
然而,现实中的崇祯皇帝绝非史书所描绘的那般,是个符合士大夫心中那种,能够垂衣拱手、无为而治的圣明天子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