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病人
澜城，一座不大的北方城市，一个地级市，距离省会城市四百多公里，没什么特色，你说美食？当然什么都有，就像你想吃牛肉拉面一样，全国哪个城市没有？至于口味嘛，百人百口。
钱胖子拉面馆，老板大腹便便的坐在柜台后面，叼着烟，一只手不停地按着计算器，时不时地看上几眼账本，脑门的汗不断渗出，拿起搭在后颈毛巾简单擦了一把。
面馆不大，只有六张长方桌，生意不错，五桌都坐着人，炎热的夏天，大中午吃上一碗面倒也不错。
屋里东南角上挂着一台方头电视机，里面各种广告轮换播放，面馆里根本没人看。
不是吃着面偶尔说上几句，要么就是拿着手机不断翻看。
一名学生打扮的年轻女生正刷着短视频，眼睛看着放在桌面的手机，手中的筷子可没停下。
“陈教授，你好，对于天文台所说的宇宙现象您有什么见解，还请您和大家说说。”
视频中的女主持人似乎正在采访，而对面正有一位戴着眼镜，头发灰白的老专家，仪表不凡地点了点头。
“嗯，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理解的现象，宇宙之大无奇不有，我们对这一现象也做了科学研究，这只是天体运动的一种常见方式，大片黑雾只不过是一片星云而已，它是围绕着一个天体进行运转的，啊，对了，就像土星环一样。”
“教授，那这么说是不是代表有一个天体正在接近咱们的太阳？”
老教授点头回答道：“不错，毕竟太阳系中太阳的引力是最大的，它受到影响是很正常的，就像彗星一样，那种精彩场面也是难得一见。”
“现在网络上有一些人说是末日灾难，难道这天体真的会撞向地球吗？”
老教授嗤之以鼻地摇了摇头，义正言辞的说道：“那是胡说，多国天文台和机构已经探测出了运行轨迹，一旦接近就会受到各大行星的引力干扰，同时太阳强大的引力会在它没碰到地球时就会跟着引力旋转，到时候……”
女生直接看不下去了，手指一挥就刷到了下一个短视频。
“日前，有自媒体声称，这次的天体现象就和极光一样，是难得的奇观……”
手指一动，进入了下一条视频。
“电视台连续报导了七个月，宇宙中一大片黑雾正向着太阳系靠近，专家做出了各种推测……”
唰！
又换了一条视频。
“帅哥你好，我们是街头采访的，你能说说你是如何看待这次的天体现象的吗？”
“关我屁事，这是我一个月三千工资的人要考虑的吗？”
视频中一位急匆匆的身影瞬间闪过。
“你好美女，你是如何看待的呢？”
“随便了，哈哈哈，这种事太多了，和预言故事差不多，别想太多。”
一位年轻女性笑呵呵地回道。
女记者向着一位中年妇女问道：“大妈，您是怎么看待这次的宇宙现象的呢？”
“切！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啊对，说是盐能消毒杀菌，结果我买了四百斤盐，谁想到流感几个月之后就好了，这些盐够我吃一百年了，全是骗人的！”
地球每天还是照样转，城市里的喧嚣从没断过，大多数人类还在为了房子和金钱生活，这或许就是普通人的终极目标。
各国气象台，天文台也在时刻关注，并不时做出推断，甚至发表新闻。
但大多都说是正常的星际现象，且说的头头是道，理由充足。可老百姓哪会在意，再说了，一大堆所谓的专业术语谁听得懂？
老百姓习以为常的不在意。
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太阳依旧升起，地球照常运转，人们每天为了生活出去赚钱，网络上的末日灾难话题也都忘的差不多了。
澜城市精神病院，医院大厅十分安静，上班的医护人员习以为常，按部就班地工作。
大部分病人在病房中还是很温和安静的。
而后面住院部却热闹很多，各种病人的胡言乱语，闲聊琐碎。
而住院部最下面的地下室中，是谁也不愿去的，那里昏暗寂静，但时不时还会传出一些诡异的声响。
医生办公室中。
一名四十多岁的女医生眉头紧蹙，似乎有些烦躁。
手里拿着两张票据和手机，此时她看着手机中的信息，眉头更紧了一些。
“刘护士，刘护士，麻烦你过来一下。”
女医生叫了两声，很快一名年轻护士就走了进来。
“何主任，您叫我？”
何主任皱着眉头问道。
“这是患者赵轩的缴费通知单，已经过去十天了。”
年轻护士一愣，接着说道：“何主任您别急，我现在就打电话通知家属。”
“不用了，你通知家属恐怕也解决不了问题，去通知护理班，带上镇静药剂，和我去住院部第三区。”
“啊，去……去第三区？”
何主任表情严肃的看向她。
“去第三区怎么了？你有事吗？”
“没……没事……”
年轻护士一脸紧张的应道。
何主任早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身为一个医务工作者，面对工作就是你这种态度，咱们这是精神科医院，你要是去外科或者解剖科还不得吓死。”
“跟我走！”
何主任带着战战兢兢的小护士走向了护理科。
澜城精神科医院住院部第三区，这里是地下一层，走廊的灯光很明亮，也很安静，时不时的能听到一些低声呓语。
“咯咯咯……”
一阵低笑在空旷的走廊中响起。
何主任身旁的小护士顿时感觉汗毛竖起，一把就抓住了何主任的胳膊。
何主任对这些声音和环境早就习以为常，但对于小护士的表现却十分厌烦。
“哼，你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看来要让你多值一些夜班练练胆了。”
“主任，您……您别吓我了。”
何主任一时无奈，暗道：“这小丫头，真是……愁死人了。”
脚步声在走廊中响起，何主任身后还跟着两名男护工，一共四个人，来到了这一层的医护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个值班室，里面正有一名中年男护工在看着手机。
而在医护办公室的旁边，就是一面铁栅栏，上面带着一把锁头。
铁栏后面是走廊的另一片，那里是一间间独立的病房，房门紧闭，那些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办公室里面的男护工驾轻就熟，直接把手机收了起来，放到身前办公桌的抽屉里，然后拿起两支针管放在了医用的铁盘上，拿着一个医嘱记录本站在了桌子旁边。
“何主任您好。”
一切都是那么顺畅，那么完美，显得一丝不苟。
“嗯，王主管，我们要进去里面，麻烦你开门了。”
“好好，我这就开门。”
王主管把放着两支针管的托盘交给了小护士，他拿着一串钥匙就打开了铁栅栏。
一边走一边说道：“何主任，是哪位病人用药？”
“赵轩，他是在七号病房吧。”
王主管一愣，疑惑地说道。
“何主任，你说是……那个疯子！”
何主任看向他，一脸严肃。
“王主管，注意你的措辞，那是病人，不要说出疯子这两个字，这是对患者最起码的尊重。”
王主管连忙点头。
何主任沉默一下后又说道。
“再说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哪个又不是疯子呢，何必要挂在嘴边说出来。”
“是，是，我以后注意。”
七号病房近在咫尺。
而病房中，一名年轻男子正穿着一件没有袖子的衣服，胳膊直直的与身体贴着，身上还有不止一条用来束缚的收缩带。
低着头坐在墙角，除了呼吸声，没有一点声音发出。
赵轩，就是这名年轻的精神病人。
而他也是一个特殊的病人，在澜城精神科医院是一个传奇的存在。
如何被称为传奇？
因为他有人格分裂症的精神疾病，一共有九个人格的存在。
试想一下，九个不同名字，不同性格，独立的意识在你的脑子里乱搞，是个人也疯了。
在一些特定的环境下，九种人格不断变换，每一个都在极力的想要身体的控制权，互相之间也会争执。
这让赵轩变成了真正的疯子，九个人格在华夏全国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了。
至少整个北省他在精神病患者领域里，算是第一名，其他患者多出两个三个人格算是正常的范围了。
至于怎么得的病，赵轩起码不是先天遗传，而是后天经历造就的。
从他四五岁记事起，他的印象里父亲永远都是可怕和恐惧的代名词。
每日酗酒，污言秽语，总是抱怨生活的艰难，对他的母亲非打即骂。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可怕的景象，只是因为下班母亲做饭迟了，那个男人就摔了家里的暖水瓶。
热水洒在了母亲的小腿上，通红一片，一个个水泡触目惊心。
母亲的痛苦哀嚎没有让那个男人心生怜悯，反而怒吼着冲向了自已的妻子。
“败家娘们，闭嘴！”
啪！
一个耳光瞬间将赵轩的母亲打倒在地，口中的谩骂持续了很久。
而他的母亲，那个温柔的女人却忍了下来，没有说话，默默收拾起打碎的暖水瓶残渣。
赵轩在面对那个男人时只有一种心理，惧怕。
从那以后，赵轩在他面前永远都是默不作声，不敢说话。
一岁多的妹妹还不会清楚的说话，但却知道害怕，哭闹声经常响起。
母亲小心翼翼的哄着妹妹，就怕吵到那个可怕的男人。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一个父亲连女儿的啼哭都无法包容。
赵轩从小做事都是小心翼翼，连上学也是如此，尽量做到完美，就怕那个男人不高兴，所以在小学四年级之前，他的成绩都是学年第一。
不是他天生就喜欢学习，而是那个男人说过。
“必须要好好学习，不好好学习就要受苦，学习不好就是废人，学习不好就没有价值，学不好就打死你！”
是了，要好好学习。
因为老师也是这样说的。
“同学们，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不努力学习，他日你们定会后悔，现在是什么时代，你们以为学习不好靠着小聪明就能在社会上有一番成就吗？那是妄想！学生就是要学习，学习不好的就是坏学生！以后走向社会也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
回到家里也是差不多的话，那个男人说的更是直接。
“什么都不许想，好好看书。”
那一年孩子间流行着一部动漫，同学们很多在聊着里面的剧情。
赵轩也好奇了，回到家还是打开了电视机，看了半个小时的动画片，这深深的吸引了他。
可是那个男人，还是在一怒之下将电视机砸了个粉碎，并用皮带狠狠的抽了他一顿，那一年他九岁半。
母亲因为护着他，同样被皮带抽的浑身是伤，白色衬衣布满鲜红血道。
初中二年级，赵轩与同班的一位男同学交好，两人无话不说，有着说不完的话。
赵轩性格内向，总是受到其他同学的排挤和欺压，那名同学虽然学习不好，但却性格开朗，更是勇敢，有话直说。每次都帮他说话，帮他和别的同学争执，甚至闹得打了起来。
“赵轩，你别怕，有我在呢，话说你怎么这么胆小呢？以后要厉害一点。”
因为这样，赵轩的成绩开始有了下滑，老师三番五次的找他谈话，告诉他要认真学习，不要懈怠。
可成绩就是下降了，最终让他的父亲知道了，直接就闹到了学校去。
喝的酩酊大醉，大闹学校，恐吓那名和赵轩交好的同学，学校和老师找到了双方家长。
最后那名同学转学了。
赵轩至今都忘不了那名同学和他的家长离去时的场景。
“小峰，走吧，爸爸给你换了一所学校。”
小峰从走廊一边走过来，经过赵轩身边时说道。
“赵轩，你一点都不像你爸，你看你爸多厉害，连校长都怕他呢，以后你也要变得更厉害才行，我走了，古德拜！”
小峰的爸爸看了看赵轩，对小峰说道：“那就是你说的那个学习很好的朋友？”
“嗯。”
小峰点头。
小峰爸爸笑道。
“哈哈哈哈，行，那你也好好学学人家吧，多提高一下成绩。”
小峰说道：“是不是成绩好了，我就是好孩子了，老师就更喜欢我了？”
小峰爸爸摇了摇头。
“不是那样的，在我这里，爸爸觉得你就是一个好孩子，这和成绩没关系。至于你这个老师嘛……，她喜欢的是成绩，和你是不是好坏没关系。”
“走吧。”
赵轩心里说不出的一种感觉，似乎很迷惑，他当时不太懂小峰爸爸说的东西，但他感觉到了一阵羡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