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官服,换上一件牡丹薄水烟逶迤长裙,让春桃给自已梳了个回心髻,谢婉宁这才往前厅走去。
走入前厅,谢父谢母都已在八仙桌旁坐好,只是并未动筷,像是要等她和谢煜安都来了才开饭。
“今日怎的又这么晚?”
谢琰与江语清已等了她和谢煜安许久,终于看到她来到前厅,谢琰神情严肃。
“今日事多便在宫中多忙了会,解决完了才回来的,婉宁不孝,让爹娘久等了。”
谢婉宁看他爹一脸不大高兴的样子,不敢像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忙端出谨守礼仪的闺阁女子姿态来。
谢琰看她一晌,面色终缓和了些许。
“你如今倒是知道守礼了?”
“爹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女儿一直都知道,只是觉得太麻烦罢了。”
谢婉宁说完,走到江语清左侧坐了下来。
谢婉宁自入宫为官后,能按时回府的日子屈指可数。江语清对她三天两头的晚归也有些不满,待她坐下后,忍不住说道:
“宁宁,你这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入朝为官啊。你是女人,终究需要丈夫和儿子来做依傍的,难道你想就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老了无所依傍,自此孤苦一生?”
“娘,你说什么呢?怎么会孤苦一生?我这不是还有你们在我身边吗?”谢婉宁闻言笑道,觉得江语清说得过于夸张了些。
“娘不管,娘不希望你以后老了孤零零一个人,到时候怪娘没有提醒你。你的亲事必须今年定下来!”江语清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娘,这事一时半会也急不来。如今我用谢渊的身份在宫中已经位至三品。每日要处理的事务何其多,还要在陛下需要的时候护卫他的安全,更何况……”
更何况她还要助皇帝找出安排刺杀的幕后真凶,如今都还没有找到。这事情都未做完,却要中途请辞吗?
还有那封在裴衡书房中搜出来的说她爹谋反的信件,她还一直没有去拿回来,若这事情不解决,谢府还是有风雨飘摇的危险。
想到信件,谢婉宁不自禁抬头看了她爹一眼。
那日说好第二日便把信拿回来交给他爹,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去拿回来,她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原本笃定的一颗心在看到那封信后有些动摇。
谢琰不知道她所想,听着她说完,表情先是意外,而后脸色微微沉下来。
他没想到谢婉宁女扮男装在禁军中的官职竟攀升得这么快,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就升到了三品。
只是树大就容易招风,谢婉宁女扮男装的事情更容易被人发现,她就随时有被砍头的危险。
“宁宁,你是女子,这官位你就是坐得再高又能如何?难道你要一辈子像个男人一样活着?一辈子都湮灭自已女子的天性,这样的日子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爹,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呀!你看我,这每天过得不都挺好的吗?”谢婉宁反问。
“好什么呀?宁宁,当日相亲宴上你信口雌黄找了个什么大司马辱你清白当借口误了那亲事,好不容易给你找的一桩好姻缘又被你给搅黄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能让爹娘省心啊?”江语清责问道。
谢琰闻言眸光向谢婉宁扫了过来,脸色肃穆。
大司马素来不近女色,为了巴结他朝中重臣可没少送美人到大司马府,那些美人一个个俱是顶尖的样貌身段,还都请了人精心地调教过,一言一行最是能勾动男人的三魂六魄。只是没想到那些送出去的美人全部被大司马原模原样地退了回去,有的甚至送回去的是那美人冷冰冰的尸体,吓得那重臣一连三个月在朝上都战战兢兢的,只觉得这是大司马对他的警告。如此,这朝臣送美之事才消停了一些。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与自已女儿有瓜葛?更遑论毁她的清白。
“谢婉宁!为了阻止结亲你连这么拙劣的借口都说得出来!真是胆大包天!”
谢琰一掌拍下桌子。
那震响把谢婉宁都吓了一跳。
看来她是非得找个人结亲不可了。
谢婉宁虽然性子跳脱,可在大事上她很少忤逆父亲的话,她入宫为官之事已令爹娘为她操碎了心,这结亲之事可不要再让父母为她操心了。
那便待她查清了那封书信,为谢府除去隐患,再为陛下找出幕后凶手,并完成答应裴衡要证他清白之事,她便辞了官去,好好安心嫁人吧。
看着谢婉宁已然动摇的神情,江语清轻拍了拍谢琰方才打在桌上的手,示意他别动怒,让她自已和谢婉宁说。
“今天江世子差人来了府里给你送礼,还说并不介意你曾经被大司马囚禁多日损你名誉之事,多好的儿郎啊!既然他对你有意,那大司马也并未毁你清白,你那日所说的就都是胡诌。”
“从今以后那江世子再来邀你、看你你不要再推拒,和他好好培养感情。虞夫人那里娘也会亲自跟她解释,你们的亲事也可早日定下来。宁宁,你看如何?”
江语清左手轻轻地握住了谢婉宁放在案桌下的手,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的眼问道。
感受着覆在手背上的柔软温热,看着她娘殷殷期盼的双眼,谢婉宁再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强压下心底的抗拒,谢婉宁莞尔一笑。
“好,娘。等我完成眼下的事,辞了官,就安心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