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返乡
面包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前行，兰悦坐在靠窗的位置，阵阵清风从打开的窗户吹入，稍稍缓解了她晕车的症状。从工作的大城市坐车来到老家，经历了将近一天的车程，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她滴米未进，此刻，她的胃里空空的，但心中却沉甸甸的，既期待又忐忑。
当面包车停在熟悉的山坡下时，兰悦看见正在路边等候的二姑，心中的紧张和不安仿佛找到了出口，渐渐消散。
“是悦悦吗？ ”二姑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对她来说兰悦既熟悉又陌生。兰悦一家常年在外，只有每年过年时回来陪陪外婆，外婆走后更是再没有回来过，二姑也不太能认出来人。
兰悦点头，轻声道：“二姑。”简单两个字，却让二姑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她快步上前，想要接过兰悦手中的行李箱。
她侧身让了让道：“二姑我自已拿，里面没多少东西，不重的。”
二姑见她坚持，便不再勉强，而是引着兰悦向山上走去。一路上，二姑关切地询问道：“在路上吃饭了吗？”兰悦摇了摇头：“还没吃，二姑你吃了没有？”
听到兰悦的话，二姑步子迈的更大了，边走边说道：“我也还没吃，之前听你打电话说是这会儿的车，饭都做好了，热在锅里的，这会儿上去了正好能吃上一口。”
兰悦心中涌现一股暖流，母亲去世之后，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关怀了。期间几次二姑想帮她把行李箱接过去，她都摇摇头拒绝了。她询问二姑的近况，身体怎么样，家里一切都好吗，二姑笑着说都好一切都好。
一路说着来到了二姑家的小院，此时兰悦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山下并没有公路直接通到二姑家门口，下车的地方正好在兰悦外婆老屋所在的山脚下，对面山上就是二姑的小院。从这过去得走好长一段路，倒不如直接从这边的小路爬上去。
这条路二姑常走，就是陡峭了些。兰悦常年室内办公，身体素质还不如二姑。二姑见她这样，笑着将行李箱接了过去，先兰悦一步进了屋内：“这坡陡得很，你没走过，当然不习惯。本来家里有个三轮车，只是前几天坏了，一直没来得及修。”
兰悦耳根微热，抿了抿唇：“没事，二姑，就当锻炼身体。”
兰悦跟在二姑身后走进屋内，她站在堂屋中间，四处打量了一番，里面的陈设和记忆中的样子已经大相径庭，十几年过去了，时间的流逝在这里留下痕迹。
正当兰悦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二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坐呀悦悦，来，喝水。”二姑将一杯热水放在堂屋的木桌上，拉着兰悦坐下。
“你坐着歇一下，我去把饭都端出来。”二姑说完，便起身快步走向厨房。
兰悦也站起身来：“二姑，我也去。”
二姑连忙将她按住：“不用不用，我来就好，你坐了一天的车，这会正好歇着。”
兰悦坚持要帮忙，哪有长辈忙碌，晚辈坐着的道理：“二姑，我不累，两个人正好一下就端过来了，省的多跑两趟。”
见兰悦坚持，二姑便不再多说，引着她一同前往厨房。山里家家户户都是用的柴火土灶，几个菜碗放在灶上，上面罩着一个圆形米箩。灶膛的火还没熄，几个装菜的大瓷碗端在手上还是热乎的。
饭菜碗筷都放好后，兰悦和二姑坐在桌前准备吃饭，她迟疑地问道：“涛涛哥是不是也回来吃饭？要不要等他一起？”涛涛哥是二姑的独子，比兰悦大三岁。
二姑笑着将一个大猪蹄夹到兰悦碗里，放在本来就冒尖的米饭上：“不用等，就我们两个人吃，都是给你做的。”
兰悦哑然，看着摆的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都够三四个壮汉饱餐一顿了。
二姑见她迟迟不动，说道：“这个腊肉好吃，是去年自家养的猪做的，悦悦快吃呀。”
兰悦：“二姑你先吃。”她见二姑动筷夹了面前的一道凉拌豆芽，这才夹起碗里的猪蹄啃了起来。外婆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每年寄这些东西给她们了。
她不再多想，专心解决眼前的美食。不得不说纯天然的食材做出来的东西真的很好吃，二姑的做饭手艺不算顶顶好的，但是好的食材做出来的饭菜真的很香。
猪蹄经过长时间的炖煮，已经软烂脱骨，丝毫没有工业养猪场出来的猪肉里面的腥臊气，反而经过长时间的炖煮，吸收了各种调料的香气，吃完后口中任然留有悠长的香气。里面还有自家种植的豇豆晾晒而成的干豆角，中和了腊肉的油腻。
还有那道木耳酸辣椒炒鸡块，鸡是自家养的大公鸡，木耳是山里采的，酸辣椒是自已种的薄皮青辣椒腌制而成。鸡肉紧实弹牙，配菜酸辣开胃。还有凉拌豆芽，酸豆角炒肉末等等，兰悦一口米饭一口菜吃的喷香。
最后兰悦罕见的吃撑了，吃完饭就被二姑赶到院子里消食，说什么也不让兰悦洗碗，兰悦实在拗不过便只能作罢。
她站在二姑院子前，看着对面山头郁郁葱葱的竹林间，隐隐探出的老屋屋顶，怔怔出神。直到二姑拎着两把椅子走了过来，兰悦才回过神来。
“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你先在这边住下。”二姑一边将中午晾晒好的猪草切碎一边和兰悦说着话。“你外婆那屋子几年没人住，水电都断了。再说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兰悦知道二姑的顾虑：“我想找人把房子整个都翻修一下，安上监控，再养条狗。”说到这里，她见二姑还是满脸的不赞同，抿了抿唇道：“我妈走之前就一直惦记着这里，她一直很后悔没有早点回来，陪陪我外婆，而且我也已经辞职了，现在回来种种地陪着我妈我外婆也挺好的。”
说完这些二人都沉默了下来，二姑虽然有些不赞同，但最终还是决定支持兰悦。她叹了口气，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说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刚好涛涛有翻修房子的施工队电话，之前我们房子做翻修的时候就是找的他们，明天我打电话问一下。”
兰悦点点头，对二姑感激地笑了笑。随后，她想将这段时间在二姑家借住的生活费转给二姑，二姑一听这话当时就不高兴了：“悦悦你这也太见外了，多个人多添双筷子的事情，你还能把我吃垮了不成，今天下午的饭你可没吃几口。”
兰悦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自已下午吃的已经很多了，二姑待她热心真诚，菜又多量又大， 不然也不会吃撑了。
二姑接着道：“你涛涛哥一个月也回来不了一次，这么大院子就我一个人住，你来了正好和我做个伴，我也有个说话的人。”
这也是二姑的心里话，二姑爷早年意外去世，二姑独自一人把儿子拉扯大，儿子林涛从初中起就去了市里读书，只有寒暑假回家住住，现在工作之后更是难得有假期回家。
兰悦看着二姑认真道：“我以后就在老家待着，正好给您作伴。”
二姑听后乐得合不拢嘴，忙说道：“那可不行啊，我们悦悦以后要找个条件好的对象，搬去市里住大房子，城里又干净又方便，可不能一直待在村里啊。”
“再说了哪有年轻人待在村里的，你看现在咱们村，除了老年人就是大学生村官了，连个小孩都没有，都往城里去了。”
兰悦知道家里的长辈都希望孩子过得好，老人家一辈子在大山里生活，清苦惯了，不希望孩子过苦日子。
兰悦对此并不多说些什么，转而问些村里的事情转移话题。如此闲聊一阵，二姑将剁的猪草也都剁好了，兰悦跟着二姑一起，看她将剁碎的猪草倒入灶上的大锅，在给里面加上米糠，煮熟后装进桶里，提到后院的准备喂猪。
二姑一个人精力有限，只养了一头猪崽，如今已经六七个月大，喂到年前正是吃的时候。将猪食倒入石槽，早已听见人来兴奋地哼哼叫的小猪立马大口大地吃了起来。
兰悦看着小猪吃得这么香，眼底浮现笑意。她想起小时候，外婆和妈妈也是这样喂猪的。她想了想问道：“二姑，猪好不好养？”
“那有什么不好养的，就是费事些。”二姑看着兰悦道：“悦悦你想养猪啊。”
兰悦点了点头说：“有这想法，想着养了猪之后就能吃上自已养的猪肉了。”二姑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你不用种粮食，一片菜地，再养个猪也能忙的过来。”
听二姑这么说，兰悦也有了些信心。从决定回老家之后，这些问题她已经考虑过很多次了，只是没有实战经验，有些不懂的地方还得问问经验丰富的二姑。
等喂完猪后再打扫一番，二人在堂屋坐下，一边看电视一边说着话。这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消遣，二姑从前也只是偶尔打开看看。
夏天时间长，八点多天色才完全暗下来，因为白天坐了一天的车，此时兰悦已经有了睡意。二姑见她开始打哈欠，就让兰悦赶紧去睡觉：“床单被罩都是新的，洗的干干净净，有什么不合适的直接告诉我。”
兰悦答应一声，去卫生间洗漱。这卫生间也是涛涛哥后来修的，里面有热水器，洗澡洗头方便很多。
等兰悦终于躺在床上，听着耳边的虫鸣，准备入睡时，却发现自已怎么也睡不着。自已有认床的毛病，即便身体已经很累了，但思维依然很是活跃，折腾了许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就传来一阵阵公鸡打鸣的声音。没叫几声就听不见了，迷迷糊糊间兰悦听见二姑驱赶鸡群的声音，就再次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一看，已经将近十点。
兰悦赶忙起床洗漱，第一天就睡懒觉，她感觉很不好意思。院子里，二姑已经忙碌许久，看到兰悦出来，二姑停下手中的活计，笑着打招呼：“悦悦，昨晚睡得还习惯吗？”
“睡得很好，二姑。”兰悦点了点头，虽然刚开始入睡困难了点，但是后面难得睡了个好觉。也许是因为山里空气清新，也或许是因为心中久违的宁静。
简单梳洗过后，兰悦走进厨房，二姑已经开始热饭热菜。吃过饭后，兰悦和二姑一起，去老屋看看整体情况。
通往老屋的山间小路已经被杂草覆盖，几乎看不见了。她们边走边清理，不多时便来到屋前。兰悦四处打量一番，发现小院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破败了许多。
老屋的屋顶瓦片破损严重，墙壁上的泥也剥落了不少。兰悦看过之后觉得需要整修的地方不少，二姑担忧的问道：“悦悦，这翻修是不是得花很多钱啊，要不然你直接在镇上买一套房子吧。”
“没关系的二姑，在山里好，花销少，也能经常去你那串门。”兰悦这些年来工作赚了不少钱，再加上母亲走了之后留下的遗产，翻修院子之后还能剩下不少。
之后她们又去了后山，外婆之前在那边开辟了一片菜地。不出所料，菜地也早就被杂草全部覆盖了。
“这得用机器才行，要把草根全部翻出来，正好镇上有一家机械服务站，可以去那里借一下。”二姑看着眼前这片茂盛的藤蔓杂草，给兰悦出着主意。兰悦应了一声好，在四处走动查看着。
就在菜地下面一点，竟然有一方水塘，兰悦看着里面舒展的荷叶，眉眼舒展：“二姑，这还有莲菜，过段时间就能吃了。”
“呀，估计是之前你外婆种的。”二姑仔细看了看，“现在就能吃了，有些嫩的做凉拌菜正爽口。”
兰悦有些遗憾，今天没带工具，只能下次再过来了。
全部看过一圈之后，兰悦心里大概有了数，打电话和施工队确定好过来看房的时间之后，就先回二姑家等着。
